他开始带着焦虑等待着星期五,这一天来到了,他到底还是很高兴的。一大早他就穿上蓝色工作服,戴上帽子,有些胆怯地沿着硝皮匠巷向舒勒家走去。几个熟人好奇地朝他看,有一个还问道:“怎么回事?你当钳工了?”

工厂里已经干得热火朝天。师傅正在打铁。他把一块烧红的铁放在砧上,一个伙计抡着大锤,师傅在精敲细打,使它成形。他掌握着钳子,有时还用锻锤在铁砧上打出节拍,使得清晨从敞开的大门里传出了清脆响亮的打铁声。

两张长长的、给机油和锉屑弄黑的工作台旁站着一个老伙计,奥古斯特就在他旁边,他们在各自的钳台上忙着。天花板上,飞快的传动皮带在刷刷作响,驱动着车床、砂轮、风箱和钻机。因为这儿是利用水力工作的。奥古斯特向走进来的汉斯点点头,并示意他等在门口,待师傅有空时再和他谈。

汉斯腼腆地朝着锻铁炉、停止不转的车床、刷刷作响的皮带和空转的圆盘张望,师傅锻好了那块铁,就走过去向汉斯伸出一只又硬又热的大手。

“把你的帽子挂在那里。”他说着并用手指指墙上的一只空钉子。

“好,来吧,那是你干活的地方和你的钳台。”

说着便把汉斯带到最后一架钳台跟前,特别指点他该如何使用钳台,整理工作台和所有的工具。

“你爸爸已经告诉我,说你并不是大力士。我也看得出来。那你就先不忙去打铁,等你力气稍微大一点再说。”

他从工作台下拿出一只铸铁的小齿轮。

“喏,你就拿这个开个头。这只轮子是刚铸出来的,还是个毛坯,到处都有毛刺,要把它锉平,否则以后会损坏精细的工具的。”

他把轮子夹在钳台上,拿出一把旧锉刀,教他怎样锉。

“好,你就这样锉,不过你别用其他的锉刀!这活干到中午也够你锉的,然后你拿来给我瞧瞧干得怎么样。工作时除了吩咐过你的以外,什么都不要去管。学徒是不需要多想的。”

汉斯开始锉起来。

“住手!”师傅喊道,“不是这样,左手要这样放在锉刀上,你是个左撇子吗?”

“不是的。”

“对了,这就行了。”

他走开去,回到门旁第一个钳台旁自己的位置上去了。汉斯留神看着怎样干好。

在锉最初几下时,他觉得奇怪,这东西怎么这样松软,而且这么容易锉下来。后来才发现那只是铸件最表面的一层脆皮,很容易剥落,而下面才是要去锉平的坚硬的铁。他集中精力继续起劲地干。自从童年时闹着玩做些小玩具以来,他还从未享受过能眼看在自己手下做成一些有用的东西的乐趣。

“慢一点!”师傅朝他喊道,“锉时要保持节奏:一、二,一、二。而且要压紧,否则锉刀要坏的。”

那个最老的伙计正在车床上车东西,汉斯忍不住要斜眼朝那边望。一根钢轴颈夹在圆盘里,皮带一传动,轴颈呼呼急抖,闪闪发光,这时那个伙计就把头发丝那样细的亮晶晶的铁屑从上面取下来。

到处都放着工具、铁块、钢块和铜块、半成品、光洁的小轮子、凿子和钻子、各种形状的车刀和锥子;锻铁炉旁挂了锤子、平底锤;铁砧垫、钳子和烙铁;沿墙挂着一排排锉刀和铣刀;架子上到处放着油抹布、小扫帚、含钢砂锉、铁锯、油壶、酸瓶、针盒和螺丝盒。砂轮则随时都在使用。

汉斯很满意他的手已经弄得很黑,而且希望他的衣服不久也变得旧些,因为它现在和别人的发黑的、打了补丁的衣服在一起,又新又蓝,显得可笑,非常突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