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森特走向那栋石头房子,一开始他拉一个旧式门铃,拉了好久都没人答应。然后他尝试性地将门推了推,没想到门开了。里面是无人的客厅,有一些沙发,文森特过去坐在沙发上等人来。然而等了又等却没人来,这里到底是不是旅馆呢?

后来终于来人了,来的却还是清洁工,大概她已扫完街道了。

“这是你的家吗?”文森特迷惘地问她。

“不,这是我的旅馆,爷爷。我带您去房间吧。”

她领着他往地下室走去,文森特心里有些不高兴,可是她说:

“在赌城,我们只能住地下室,因为天天有地震。”

他们沿着楼梯往下走了一圈又一圈,他要去的房间似乎是埋在深深的地底下。

她回过头来,活泼地说话:

“这下面永远不会有地震,这是经过证实了的。我也叫乔伊娜。我是我妈妈的乖乖女,我姐姐也是。我没想到您会爱上我们这个地方,凡是来这里的人都是出于爱,难道不是吗?要不干吗来呢?”

乔伊娜领着文森特进了一个大房间,这个房间不像旅馆的套间,倒像居家的卧室。房里有些凌乱,有一股烟草味,像是住着一个老单身汉一样。乔伊娜将钥匙交给他,告诉他说,一旦发生紧急情况,千万待在房里不要动。她突然显得有点忧郁,补充了一句:“再坏也不过就是窒息吧,我们这里不会有身体上的痛苦。”她急匆匆地出去,关上门,“嗵嗵嗵”地跑上楼去了。

文森特有一种身陷谋杀陷阱的感觉,他将脑袋伸到门外看了看,看见走廊上还有三张关得紧紧的门。他设想了一下门后面的情景,一下子感到害怕起来,赶紧关了门,从里面闩好,然后去洗澡。

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,房里已经坐了一个人。那人背对着他,他看不见他的脸,只能看见他那条很粗壮的脖子。

“我是你的邻居,”他说,“你不要慌张,到了这里就不要慌张了。”

“你是怎么进来的啊?”

他轻轻一笑,说:

“这里的锁都是装样子的,没有一个房间锁得上。你一定以为这个小城没几个人住吧?不,赌徒们全住在地下。我们饮的是泉水,你听,泉的声音。”

文森特听见的却是洪水的轰响,那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,他出于本能往卫生间跑,模糊地觉得应该将一个什么龙头关上。卫生间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,出来一看,那男子已经不见了,门闩得好好的,就像他没来过一样。

因为疲倦,他一躺在那张大床上就睡着了,但他知道自己不是沉睡而是昏睡,因为总在担心着要发生紧急情况。有一瞬间,他听见了整个这一层地下室的人都在打鼾,一共有8个人,这就是说,另外的三套房里住了8个人。文森特想,赌徒真幸福啊,睡得这么酣畅。赌场在哪里呢?他在昏昏沉沉中挣扎,一心想要透过黑色的浓烟辨认出丽莎住过的街道,也想找到那位侏儒。他一边走一边大声诘问:“谁?谁?”他想,总会有人出来回答的吧。然而没有。

他醒来时看见乔伊娜苦着脸坐在那张沙发上想心事。

“侏儒在哪里呢?”文森特问。

“你问我丈夫吗?他呀,从不待在家里,他在你的城市和我的城市之间来来往往,从来不休息。爷爷,您对这里的地震习惯吗?”

“我没感觉到地震啊,只是有很多烟。”

“那就是地震,您一定很焦急吧?地震就是让人焦急的。我坐在这里,想着您的事,然后我又想姐姐的情况,我越想越悲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