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“原来”二字重复三遍,每一遍,都教如一品出新的滋味。

原来他入魔了。

原来他再无法教导如一什么,亦不愿让深被魔道所害的如一,顶着魔道之徒的弟子兼义子的名声活着。

原来,他爱他爱得宁愿让自己孤独十年。

如一沉默半晌,突然问了个问题:“荆道君,你曾画过寒山寺的示意图给他吗?”

“……这倒不曾。”荆三钗未料想到如一会有此一问,“我只在最初的一两年,为他打听过你的消息。后来,他不问了,我也不好去管此事,便就此搁置,再没有打听过了。……有何不妥吗?”

如一:“没有,随口一问罢了。”

荆三钗把心思转回眼前:“你可知,他为何自尽?”

如一:“他没有告知我,我也不愿去猜。”饶是他心性再是强韧,也不敢轻易回忆那日的任何细枝末节。

荆三钗泄气地往后一倒:“这个混账是什么心思,是真真猜不透!他做事情,不知是从心所欲,还是深谋远虑,要气死人才肯罢休……气死我了,把这混账玩意儿给我抱抱。”

如一谨慎护好封如故,委婉拒绝:“他在睡觉。”

未能抱上一下,荆三钗有些泄气,往后一仰,喃喃道:“若他就这样死了,他还能有什么后招呢?乍然复活,必然再引起道门的轩然大波,而他心魂躯体皆有魔性,复活后也只能入魔。”

“避世一生?躲躲藏藏?那和躲在‘静水流深’里遭囚有何区别?”

“假托他体?那他寄生的躯体未必能有灵力,百年光阴如流水,倏忽就过去了,他会愿意自然老去,再入轮回?”

“那……难不成要一辈子做鬼?”

听着荆三钗的分析,如一甚是心平气和,甚至开始思索明日早晨要带他去吃些什么。

如一回答道:“他是什么,我便爱什么。”

对如一口不对心的性情稍有了解的荆三钗腹诽:你敢谈爱,无非是仗着他现在听不见、也听不懂就是了。

当然,他自认为自己趁着封如故睡着、才替他澄清昔年误会的举动,绝不算口不对心,和如一是有很大区别的。

他转念想了想他那倒霉师父和被师父拱到的好白菜师娘,觉得做鬼也不算很差。

……大不了,又是一对鬼主和鬼奴。

在荆三钗发呆时,如一问出了心中另一桩挂记之事:“可需将义父之事告知端容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