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陵,“静水流深”之中。

午后时分,钟声磬韵穿透青霄,惊起万千林鸦。

桑落久推开窗户,恰有一只飞鸦呀的一声,从窗前掠过,一羽鸦羽飘飘荡荡落入砚中。

他轻嗽两声,将鸦羽拾出,放在一旁,一手抵在唇边,一手紧握书卷,凝神听着古韵不绝的钟声。

顷刻后,罗浮春大手大脚推开门,端来一碗温水,内里盛着一颗半化开的赭色丸药。

他已换回自家的道门服饰,一袭石青色道袍,难得衬得他眉目挺秀,气度稳重。

然而,一瞧见桑落久开窗,他便立时急了,朗月清风的气质一扫而尽,快步赶上前来:“你怎么下地了?”

桑落久笑道:“师兄,我休养近一月了,哪里有这么娇嫩?”

罗浮春没敢说,在自己眼里,小师弟就是个一触即碎的琉璃人,得精心、再精心地养着,才不算亏待。

他把汤药放下,又探身去关窗:“怎么把窗户打开了?不怕受风么?”

桑落久并不作答,细数着钟声,指尖在书脊上记录着钟鸣的次数。

……已有三声了。

桑落久答道:“鸣钟了。师兄可听说有什么事吗?”

“许是午后有集会吧?不外乎是点查人数,或有要事通报。”罗浮春不甚在意,或是努力装作不甚在意,“你有伤在身,不必去管。我也……不管了。”

桑落久无奈,拉拉他的袖子:“师兄,你莫赌气了。”

与罗浮春讲话时,他仍听着窗外幽幽回荡的钟声,指尖又在书脊上敲过两记。

罗浮春一脸的避不愿谈,一手把桑落久抱起来,夹回了床边,把他放下:“不说这个。喝药。”

桑落久坐定,嗔怪地看他:“师兄。我受伤之事,与师父无关。”

罗浮春拉过一把椅子,将椅背朝他,自己则在他对面坐下,左脚踩着右脚鞋帮,失落嘀咕道:“我知道和他没关系。……可,可哪有这样的?他只顾杀敌痛快,把你丢给旁人看顾,心中根本是半分都没有我们……”

桑落久柔和地哄着他:“师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,我们不能强求于他。可是这样?”

罗浮春倔头倔脑,不肯吭声。

“等师父回来,师兄还是对师父好好道个歉吧。”桑落久软声道,“师兄以往误会师父,也不是一次两次,总是这般争执,动不动便说些刺人的话,实在太伤感情。”

“这次我没误会他!”罗浮春委屈起来,“他明明有余力,却不肯救你!我没有这样的师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