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如故捧着妆奁盒进来时,婆婆刚刚怀着怜香之心离去。

如一本就喜净,绞过面后,面部更是洁净,轮廓也柔和了不少。

封如故没忍住上手摸了摸,被如一偏头躲开。

他皱眉:“放尊重点儿,勿要动手动脚。”

封如故跃坐上镜台:“封二秉性难改,若想要改,只得重新投胎啦。”

他极适合红裳,踏上他所坐的红木椅边,足尖恰踩在他双腿之间的空隙,轻佻地晃着身体,晃着脚,像是一枝孤独的龙凤红烛,既是明艳,又热衷于将自己燃烧成一团火焰。

如一被他一团红衣烧得微微有些眼热,勉强道:“要画就快些。”

“好啦,不闹了。”封如故跃下桌面,“我妻等急了。”

如一横他一眼,并未承认,也不否认。

封如故借着为他上妆的时间,细细打量他,越看越是喜欢。

他还记得游红尘小时候的样子,安静地执笔,认真地练剑,还有他招自己去看自己的花的样子:“义父,我种的花开了,我带你去看。”

当时的封如故听到他的招呼,走到他身侧,却发现他闭着眼,乖乖伸着手,等人来牵,立即心软,执住他的手,问:“为什么闭着眼?”

“我只看到了一朵。”小红尘软软道,“但我知道,那一丛都开了。我没舍得看。最好的东西,第一眼都要给义父的。”

封如故把那听话的傻孩子抱高高,跟他一块儿去看花。

但对着这张脸,封如故发现自己记忆中的面目模糊了,只剩面前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。

倔强,冷淡,表如冰,里如火,很是有趣,偶尔那对自己欲拒还迎的回护和心疼,让他禁不住好笑,又心软。

从父母死后,封如故就避免叫人喜欢上自己,他的情感并不很多,都珍惜地收在一方匣子里,别人看他笑,看他哭,看他骂,觉得他这人活得感情丰沛,状似疯癫,只有封如故知道,他的疯癫,只因他从不当真。

除非他确信自己能给这人一世快乐,他才会将感情倾囊相授。

如一是他唯一的失误。

封如故那时还年轻,尚不知未来的几多祸殃。

而因为习惯了吝啬地给予感情的封如故,现在仍给不了他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