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无复默不作声地抄起拐杖,照着花若鸿的脑袋就扔了过去。

尽管花若鸿知道这老头性格暴烈,也想不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、在云中君面前也敢如此野蛮,慌乱间低头一避,铁拐杖直直撞在他脑后的墙上,轰然一声巨响和墙面开裂的咔咔声,叫花若鸿炸出了一身热汗。

……如果他没能及时避开,现在怕是已经脑浆四溅了!

见暮雪堂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,如一往前一步,若有若无地护在了封如故身侧。

封如故侧过头来,和如一对视片刻,又勾着他的眼神往尸身看去。

不知为何,如一只看了他的眼神,便觉得自己能猜中封如故的意思。

不是“也许如此”的猜测,而是“本该如此”的笃定。

就连如一都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诸多想法,会与这个令人生厌的人如此契合。

那边,花若鸿已是恼羞成怒,不再赘言,伸手便去拔腰间青锋。

严无复使的是杖剑,剑刃隐藏在手杖之中,方才甩出的铁拐正是剑鞘,此时掌中唯余一柄锋刃,寒光闪烁。

如今两家掌事白刃相向,随时可能血溅五步,百胜门的祝掌事却根本没有一点要约束喝止的样子,只顾着安坐品茗。

四下里哗然一片,惊呼者有之,拔剑者有之,堂中数量不多的人默契地分为三派,泾渭分明。

罗浮春慌了神,扯扯封如故的衣角,盼着师父在此时出手,震慑一下这群已斗得红了眼睛的人。

但叫罗浮春心焦的是,封如故好像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,而是微微眯着眼睛,抚着他十年没出过鞘的剑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眼看情势要失去控制,如一冷面愈冷,铮然拔剑。

那一柄佛剑悬挂在那里时,并无什么不同,但一旦挟杀意而出,堂中烛火顿时明灭摇动,一把普通木剑竟传出了嗡嗡的剑鸣之音,声如鬼哭,叫人毛骨悚然。

一时间,整个暮雪堂内鸦雀无声,落针可闻。

如一今年不过二十三岁,能扬名天下,云间独步,一是因为他与佛家宽爱思想格格不入、以杀止戈的酷烈心性,二是因为他的娑婆剑法。

……娑婆世,娑婆树,听说娑婆无量苦。

如一的娑婆剑法以玄妙轻灵、神鬼莫测著称,难有规律可循,且每杀一人,都能借渡对方残余的魂气,附于剑锋之上,是以木刃无锋,却足够以煞气夺人性命。

他便腰佩着这些所杀之人的魂魄,行走世间,时刻提醒自己应负的因果。

如一手持悲鸣不断的木剑,语气平稳,无嗔无怒:“请三家掌事各自约束门徒,莫起事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