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书房到大门口十几步的距离,肖瑾的步伐慢慢地停了下来,脸上的神情也从崩溃恢复到了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。

她转了个方向,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。

她是有很多的疑问,但不能这么直截了当地去问木枕溪。木枕溪这几天对她的态度可见一斑,分明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。

肖瑾把自己的脸深埋进手掌中,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。

突然,她将手放了下来,点开了手机方才的那条微博提醒消息,半懂不懂地找到了自己的主页:今天离MZX近一点了吗?

她把自己所有的微博都翻过一遍,面无表情抬手擦去下颔的眼泪,静默起身,把客厅的灯关了,慢慢地将自己蜷缩在了黑暗的沙发上。

***

木枕溪仰头将眼眶里的湿意逼了回去,自从外婆去世以后她就把眼泪熬干了,外婆若是在天有灵,也不会想看到她哭。

“我已经是个大人了,不会哭了。”木枕溪深呼吸,望着相框里笑容慈祥的老人,像对方还陪在她身边似的,声音轻柔地和她报告这些天的事情,“外婆,我前几天碰到肖瑾了,就是以前跟着我回过家的那个同学,你后来不是还问过她去哪儿了吗,她出国念书去了,现在是博士了,还要当大学老师,她……”

木枕溪眼睛又有些发酸,她顿了顿,手轻轻抚摸相框边缘,故作释然地笑道:“她挺好的,我也挺好的,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好。”

最后她凝视着老人的脸,轻声说:“你在天上也要好好的。”

木枕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相框,站了起来,将椅子推进去,去卧室拿睡衣洗澡。她这些天照顾肖瑾,没睡过一个好觉,连澡都没好好洗过,今天难得放松,特意放了一浴缸水,打算慢慢泡个澡,然后认真地迎接明天的太阳。

已经有好些家公司向她抛来橄榄枝,其中不乏业内知名的游戏公司,木枕溪需要花几天时间好好考量一下,有的还是在外地,如果要选外地公司的话,她这个房子就不能住了。

比起来前些年的东奔西走,林城是她待得最久的一个城市,足足有四年了。她在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没有留恋的人,这座城市带给她的快乐何其短暂,痛苦却何其漫长,可快乐和痛苦一样,都足够深刻。所以当年能够稳定下来的时候,面对几个在候选名单上的城市,她毫不犹豫地回到了这里,房子里的一花一草,大到床和书桌,小到杯垫筷托,都是她四年来一样一样添置的。

木枕溪闭上眼,扶着浴缸边缘的手松开,下滑,将自己的脸沉进水里,浴缸里放进的的半干花瓣缓缓遮住了她的脑袋。

可肖瑾在这里,林城说小不小,说大也不大,还是不要再见了。

木枕溪随便用大毛巾将头发包了,裹着浴巾出来,在床头先将头发吹了,心无杂念地看了会儿书,她最近对《山海经》的异兽感兴趣,看着看着忽然来了灵感,从床头柜里抽出纸笔,在纸上随意勾勒着。

寥寥几分钟,一只面目狰狞、胁下生双翼的怪物便初步成了形。

木枕溪把书暂时放到一旁,认真做细化。

她画画投入起来可以忘记吃饭睡觉,她还做原画的时候,因为有个同事那边出了点意外,时间紧迫,她从第一天的中午画到了第二天的晚上,坐在工位上脊背挺直,一动不动,一起加班的同事以为她发生意外,走近了才发现她两只手是在动的,虚惊一场,捂着心口道: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
木枕溪笑看同事一眼,把背往椅子里放松地一靠:“来得正好,画完了。”她再看时间,被自己吓到,“我速度这么快了吗?一个下午出了这么多张稿子?”

同事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:“你已经画了一天多了。”

木枕溪比她还惊讶,笑道:“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