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潼说,如果不是严循一,他就不会有机会遇见季珩,不会有后来的一切。

他可能会慢慢对尤灵失望,或者被尤灵折磨致死,或者学会仇恨,堕落成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。

他说,如果有下辈子,他一定要做严循一的孩子。

季珩都一一应着。

严潼说了很久,说到严循一把他认成了女孩子,说到他常常蹲在家

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严循一从外面回来,说到那场啼笑皆非的娃娃亲,他慢慢说着,声音却越来越小,最后沉默了下来,望着车顶不说话了。

大抵又想到了伤心处,季珩心里叹了口气,揽着他,指尖在他肩头轻轻点着。

一串儿悠悠扬扬的调子悄悄传进了严潼的耳朵里。

那是临州一首妇孺皆知的童谣。

季珩声音是清冷的,却因为温柔的临州调子变的缱绻起来。严潼握着他的手,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
这几个月他一直紧绷着,现下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,季珩就在他耳边哼着熟悉的曲调,他忽然就安心下来,慢慢睡了过去。

因为两人是坐马车慢慢赶的路,所以在将近大半个月后才到达临州地界。

严潼把严循一的骨灰葬进了严家祖坟,又亲自立了碑,季珩看着他在墓碑的亲族那一列刻下:长子严潼,次女严宴。

严潼跪在新起的坟墓起,看着冰冷的墓碑轻声道:“爹爹,我跟宴儿都很好,以后我也会照顾好宴儿的……”

他看着那墓碑,仿佛还有话要说,但说完这句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,他苦涩的笑笑,缓缓道:“爹,你别担心我了,师尊对我很好……”

严潼把头上的青玉簪子取了下来,埋进了墓碑前的新土里:“下辈子,我还做严潼,还做您的孩子。”

那是严循一托严宴带给他的冠礼。

他把他埋在这儿,就像曾经把曾经那个稚子留在了这里,永永远远的陪着严循一。

之后两人又回了一趟严府,但严潼只是站在院子里沉默地站了会儿,四处瞧了瞧,给院子里的花浇了一瓢水。

甚至没回自己的屋子里看看就又离开了,季珩问他怎么不进去看看,严潼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石狮子旁,他伸手碰了碰那石狮子的脚,慢慢道:“到这儿就够了。当年父亲就是从这儿把我领回去的,他说‘我家的院子还缺一个给花浇水的人’,问我要不要跟他进去看看,我进去了,却一直没想起给院里的花浇水。今天算是圆满了,够了,就到这儿吧。”

严潼微微提着嘴角,神态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
季珩知道,对于严循一,严潼心里虽然还痛着,但终究是走出来了。

他在严循一的坟前跟他做好了约定,又在这方院子里与过去做了圆满的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