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喜欢像墙角的苔藓,幽然暗生,细密多愁,永远也不会开花,光一照就死。

徐西临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笑了一下,可能笑得太难看了,他觉得罗冰都吓着了。

“是说谢谢的意思。”徐西临轻轻地说,“谢谢你对我这么好。”

罗冰先是一愣,随后慢慢反应过来他的意思,目光倏地黯淡了下去。

徐西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说:“你肯定能考上第一志愿,将来苟富贵,勿相忘啊,班长。”

罗冰的脸色先红后白,后来眼睛里有了一点眼泪,勉强撑着面子,木然点点头:“谢谢,你肯定也能上第一志愿。”

徐西临对她点头致意,夹着考试用的透明文件袋,近乎魂不守舍地走了。

罗冰终于忍不住用力抹了一把眼泪,背对着徐西临说:“下次遇上你喜欢的人,别拖着,拖过就没了,要是有你不喜欢的人讨人嫌地贴上来,也别理她,不用什么人的感受都照顾的,自作多情很不好受。”

“嗯。”徐西临回答,“下次记住了。”

然后他顿了顿,又说:“对不起。”

兵荒马乱的学校门口,鼎沸的人声渐渐散去,高考专用的隔离带松松散散地垂在地上,几个民警一边闲聊一边收拾。

徐西临从入学开始,就跟蔡敬坐同桌,他记得自己第一天上学就迟到了,找到高一一班的时候,大家已经开始在班级门口排队,按照高矮个排座位。

当时的蔡敬是穿着初中的校服,洗得发白,袖口磨破了一点,他安安静静地站在最后,跟谁也不抢,谁想插队他就静静地让开。

徐西临还记得,蔡敬回头看见他,第一句话就是:“同学,你也是这班的吗?要站前面来吗?”

像是昨天的事。

要是徐进还活着,或许能活动一些早年的关系,好歹能替蔡敬请个好律师,可她已经干了十多年的跨境并购,后来打交道的都成了各种金主和财务顾问们,徐西临哪怕想厚着脸皮借一次她的余荫都不行——何况他知道蔡敬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。

现在,判决悬而未决,他连见蔡敬一面都不行,究竟是什么让那少年悍然动刀,缘由已经不可考,只给他留了这么一小截的蛛丝马迹,万般揣测,都是惘然。

窦寻一直跟在他身后,不明白为什么他跟罗冰说了几句话脸色就难看成这样,本来有点不高兴,结果一看他那张见鬼的脸,一路也没敢问。

当天傍晚回家,杜阿姨就来辞行了。

杜阿姨原来住在外婆的房间里,她把行李一收拾,外婆的卧室空出了一半。她回老家的车票已经订好了,一直就压在客厅茶几下面。之所以走得这么急,是因为学生快放暑假,火车票已经开始紧张了。

外婆叫徐西临给她包了个红包,像女儿远行一样,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,从车上要注意看管行李、小心扒手,说到回家以后要叫小辈有营生,靠着拆迁活不了一辈子……恨不能将她的下半辈子都点个题。

难为她一个不闻窗外事的老太太,居然能说出那么多嘱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