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的时候,马车照旧停在玲珑花界的入口。

小厮们探头张望,终于在临近辰时的时候瞧见主子从潋花坊后门走出来,他身旁还多了位男子,身段看起来清瘦颀长,只是面相稍微普通。

小厮们赶紧上前,将主人扶上马车。

等段问臃肿的身体挤进去后,萧衍才踏上马车,坐在了段问对面,小厮们意外,心道这难道又是主人要带回门派的小倌?

可这姿色未免……也太平了些。

“看看看,看你大爷呢看,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抠下来,”段问气喘吁吁地骂道,“我外甥,是你们这帮下等人能看的吗?还不赶紧给老子滚!”

小厮们登时噤若寒蝉,连忙将马车垂帘放下来,让车夫带人驶回门派。

路上,萧衍坐在那儿不动,他微靠着车壁,一只手搭在额上,敛眸,掩住了眼中的情绪。

段问瞧他这样,想试探他睡没睡,于是捡了个话题,压着声儿问道:“萧公子长得这么美,怎么不以正面目示人?”带着张假脸,多不得劲。

萧衍没说话,只是缓缓掀起眼皮,瞧了他一眼。

段问立时避开目光,假笑道:“哎呦你瞧我这嘴,怎么总是改不掉多话的毛病,怪我多嘴,怪我多嘴。”

萧衍端坐起来,在马车的颠簸里,冷静地说:“昨晚那具尸体,你该处理好了。”

“你且放心,我已经叫人去处理过了,”段问笑道,“这潋花坊死两个小伙计是常有的事,没什么好稀奇的,老鸨那里,我也都派人打点过了,谁敢多说一句,就都别活了。”

“那是最好,”萧衍说,“叫你背的东西,昨夜都背下来没有?”

“都背了,麻溜的很,”段问哼哼两声,又隐隐透出了点自得,“你叫萧翊,是我段问的大外甥,早些年受父母之命来京墨阁混了个弟子,没做两天,嫌门派规矩多,跑出去自在了,等在外银两都花个精光,才又回到门派,想问我要点钱,结果见我现在是个掌门了,留下来当了我的狗腿。”

他故意将话说得难听,想占点嘴上便宜,见萧衍不接话,又兜着手,继续说道:“你年方二八,修为不高,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,平日里就爱去潋花坊饮酒作乐,你见色起意……”

“好了,”萧衍打断他,说道,“就按照你的法子,去告诉手底下的人,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。回门派之后,再替我查一个人。”

段问:“好讲,你说吧,要查谁?”

他话音刚落,外面忽然起了风,风掀起了竹帘,从他这里去瞧,能看见东边泛的白红光,萧衍的脸就落在这半残的日光里,衬地眸色更清亮了,像是斜阳掩映下的湖水。

段问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看,觉得这双眼随着光线的明暗而显得愈发销魂。

萧衍回视他,轻轻道:“江之郁。”

“江之郁?”段问年纪刚过百,又不在意门派之间的事,自是没听过这个名字,“这是谁?你要查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