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浓,岐王妃裴玥提着一盏翠色小灯,从画舫上走下来。

水面上,许多小船还亮着灯火。船与船之间搭着竹筏,在波涛间上下起伏。

画舫上的灯火已经暗了,宾客们散去大半,剩下的人沿着成排的竹筏前往江上小船,三三两两在船舱内进行更为私密的谈话。

裴玥牵起裙角,踩上竹筏,一路走向江水深处的青帆小船。

长长裙摆垂落船板,她弯身探入船舱,将手中小灯挂起在门帘旁,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船舱里那人的面孔。

岐王谢玦慵懒地斜倚在纱帐内,一手支着脑袋,一手摆弄着酒杯,挑眉望向她,神色微醺,似一位醉酒的风流公子。

他腰间的束带半脱落,紫色襕袍敞开了些许,袍角的暗金云纹反射着幽深的光。

“那杯酒她喝下了?”他懒洋洋地问。

“喝下了,只是不知她是否会赴约。”裴玥回答。

她的声线清冷,之前那种惺惺作态的温柔语调全然不见。

“若是她不来呢?”谢玦举杯朝她晃了晃,“若是她不来,夫人你费尽心思下进酒里的合欢药岂不是白费?”

裴玥平静道:“她来与不来都无所谓。我亲眼见她饮下了那杯酒,酒中药效发作后,她必将无法自持。”

“若是她来了此处,你便能顺势纳了她做侧妃。若是她不来,在另外某地失了名节,她也做不成太子妃。”

“无论如何,一旦事成,谢无恙将无法顺利拉拢将军府加入太子党。”

谢玦击打着酒杯笑道:“夫人好阴毒的算计。听说我那个弟弟喜欢她喜欢得紧,等他知道了,会很生我的气吧?”

“你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兄弟情谊么?”裴玥的声音无波无澜,“谢无恙今日在开宴时奏的那一曲,已经是对你的公然宣战。我们现在所做的,无非是在面子完全撕破前先发制人而已。”

“是。我很厌恶我那个弟弟。我拼命争取的东西,他却生来就拥有。”谢玦轻声说,“那个女人明明没有当过一天皇后,却靠着追封夺走了我母妃的后位。”

“她死了那么多年,她的影子还像幽灵一样飘浮在父皇的身边……凭借那个女人的亡灵,谢无恙在父皇那里永远都是赢的吧?”

“传闻谢无恙活不过弱冠,你还怕输给他吗?”

“传闻活不过弱冠……”谢玦似笑非笑,“你信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