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愈发地浓稠且深沉,屋里号称长明的油灯也渐渐变得衰弱。

时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了解到孔嘉的生活,这些窘迫、短缺,在他永远骄傲的人生中,从未出现过。

他应当理解她吗?应当宽宥她不告而别,将太虚宗乃至太虚宗内的自己视为洪水猛兽吗?

怒过笑过,时渊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之中,所有情绪似被混沌所包裹。总是如此,近来一旦碰上孔嘉相关之事,他便会全然地失去往日分寸,像百年前初涉仙界的少年。

将揉皱的人偶符箓折好,纳入怀中,时渊开始重新打量起这爿小屋。

孔嘉走时毫不匆忙,甚至很有闲情逸致似的,每一件物品都被她好好归置整理,放在了应有的位置,什么也不曾带走。

包括——

时渊从桌上拾起曾被他忽视的另一物。

陆济舟的令牌。

……

“这是何物。”

陆济舟深夜被仙尊传唤,匆匆赶至坤定峰时,迎接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仙尊的质问。

他看得清楚,那是自己送给孔嘉的令牌,可为何会在仙尊手中。

这几日,他在万品阁等了许久,可孔嘉都不曾前往,起先他以为,是仙尊出关,因而这个浮□□子的一颗心,又重新系在了时渊身上。

可很快太虚宗内物议纷纷,传入他的耳中,众人都说,鄢师姐回来了,那替身很快就要失去仙尊的青睐了。

陆济舟承认,当他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时,心中竟窃生欢喜。

他在万品阁中等待,久候不至,也无妨。就算她在鄢知意归来后,仍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,一心仍要追随仙尊,都无妨。

因陆济舟深知,仙尊永远不可能回应她的期待。

而他,他与孔嘉的本命灯早已纠缠在一处,燃烧了数月,终此一生都不会分开。

如今她已然筑基,寿数不再如朝菌蟪蛄,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,长到他在万品阁中再多等待几日也无妨。

与孔嘉关系的缓和让陆济舟意识到,自己从前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