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中的身体全权由她主宰,不会悖逆她的心意。因此只要她想,在手上微微施力,立时便可将后来名震天下的仙尊扼杀在这不知名木屋中。

孔嘉勉强抬起唇角,做出一个笑容来,却发现实在为难。

——在她内心深处,果然还是含着怨气的吧。

为何系统偏偏选中了她来到这个陌生凶残的世界,为何非要她去当旁人生命里的配角?她只是一介等着毕业的普通大学生,将来生活可能乏味庸常,但会平静安谧,没有无休无止的见血与生杀。

从一开始,她就欺骗了自己的心。其实她根本一直在害怕,害怕自己永远也回不去原本的世界,乘坐的飞机永远无法落地。

她想家了,很想很想。

虎口恰好落在时渊喉结处,如脆弱果核滚动在掌心。杀了他,是否杀了他就能直接破局,杀了他就不必再管劳什子系统任务。

杀了他,她就能回家。

孔嘉缓缓加重了指腹力度,昏睡中的时渊眉间成川,勉力挣扎时头偏向一侧,露出右耳后的脖颈。那里有一枚小小的四叶印,作者从未在文中提到过,孔嘉却认出了它。

在第一本小说中,白月光时渊也有这样一处印记,曾被浓墨重彩地描述。

是巧合,抑或另有隐情?

青筋还在起伏,似浑然不知正经历重大危机。但经此番打岔,孔嘉原本就浅薄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,她起身将时渊手里的却苍剑取出,扔去房屋对面角落。

算了,放过你。

……

她在岔路徘徊,终究还是选择了系统为她提供的那条道路。

在梦境中度过的日子,即使孔嘉以清醒之身入梦,依旧光怪陆离。一切像被按下加速键,辘辘碾过,没有留下太多痕迹。

是日天光明澈,丽日当空,时渊坐在木屋外,日色在他浅淡的衣衫上镀一层澄澄金光。

衣服下摆破了洞,二人现存修为都远远不到能凭空修复的地步,孔嘉看不过眼,摸出一盒针线扔给时渊。

时渊接住,竟也乖乖补裰起来。

瞧着他这万年不变的白衣,孔嘉忽而有些奇怪:“你为何不着青衫?”

时渊不解:“道友钟爱青衫?只是在下孝期未过,按理当服白。”

“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孔嘉困扰地揉了揉太阳穴,相处愈久,愈会意识到百年光阴给时渊带来的影响。这个少年虽同样寡言疏阔,但和凛冽无情的青年时渊判若两人。

“话说回来,你预备何时杀去魔界?”孔嘉旧话重提。

时渊穿线的手停住,轻声道:“我已杀了足够多的魔兽,再大的罪孽也当涤净了,何必再赶尽杀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