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萌问:“我为什么害怕?”

“你来,就是为了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吗?”温珏笑,“我知道了,你是两者都是。你装傻,你害怕,不,你更卑劣,你甚至还在欺骗。”

桃萌道:“我再问你一次。我是谁?”

“你是谁,这取决于你想过什么,做过什么。你脑子里对某个人的肮脏念头,令我恶心。别得意,你会毁了他的。他会身败名裂,他会众叛亲离,他会堕入邪道。我会亲眼见证,得天独厚、风光无限的温二公子——彻底堕落!”温珏大声笑起来,笑得打嗝,“放心。我可舍不得说出去。还没到时候,还没到你们万劫不复的时候!”

桃萌怒吼:“住口。我最后问你一次。我是谁?”他脚下的符咒漂浮过去,他冲过去,掐住温珏的脖子,沉默不语,看着眼前这张脸——一样极黑的瞳仁、一样长长的睫毛、一样过于凌厉的棱角,他虽掐着温珏,手指却没有加诸一分余力。

温珏噀血喷在桃萌脸上,“我一月多未饮血。否则,定夺你魄,借你手,杀温二。”

血珠溅进桃萌的眼睛,让他刺疼地闭上眼,他单手覆盖自己半张脸,再睁开时,眼睛突然看不见眼前的东西,倒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场景突然冲撞入脑海。

————

四周人声鼎沸,他坐在筵席间,身边尽是长胡子的老头。院子里的假山与松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,有几株红梅正迎风怒放,传来阵阵梅香。

白雪皑皑之中,有个塌了一半的雪人,雪上有血,雪人边跪着一位贵公子。公子哭得浑身颤抖,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人,因为他的手臂遮挡,看不清那人的面容。远远地,能看到满是鲜血的手掌晃晃悠悠抬起来,仅仅隔了那么几寸,便擦着公子的侧脸,无力地垂了下来。

贵公子鼻子尖都冻红了,泪痕结成两道冰挂在脸上,他喊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我不知道。父亲!”

站在贵公子之前的是温朔与狐狸。

一只狐狸?

为什么?

桃萌这才意识到,这不是自己的记忆,而是——

桃萌不敢想下去。

桃萌开始拼命抓头发,想将脑子里其他人的记忆赶出去。

记忆混乱了那么一刻,再清醒,他仍是别人,跪在雪地里,与贵公子一起挖雪坑。他看到对面少年身子一压一抬,头低低垂着,挖雪挖得食指尽是鲜血。

桃萌听到自己说:“歇歇吧。我替你挖。”

贵公子抬起头,哭肿的眼睛像两颗核桃,目中毫无光彩,但即使这样,桃萌仍是认出来了,这是少年时的谢渊。他们此刻挖的就是那枚青玉印的主人的雪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