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家一片安静,郭家老爷子跟老太太在榻上坐着发呆,两个小的都在榻上躺着,一个昏迷不醒,一个哭累了睡着了,除了郭泰安雕刻灵牌的声音,再没其他声音。

直到小皆安饿醒来,家里才有了些动静,郭元乾踉跄着站起来,示意想起身扶他的长孙继续雕刻,“我没事。”又招呼老妻,“梅娘,我去街口叫何记送几碗素面过来,你把旭方和贞娘的东西收拾收拾,那些衣物,看看哪些烧给他们,哪些捐出去。”

郭老太太这才醒过神来,放下一直抱在怀里的孙女,小心搁在榻上,“贴身的都烧给他们,外衣烧几身好的,我们挑几样留个念想,余下的都捐了吧。”

“可以。”郭元乾往外走,不多久就回来了,手里拎着许多东西,“老何那边先得洗锅再下素面,说是晚点给我们送过来,我到李记买了些纸钱香烛,等无恙醒过来,三兄妹一起祭一祭他们爹娘。”

郭老太太抹了抹眼睛,“这样好,祭了之后咱们就烧东西,旭方跟贞娘最是大方,要是有穷鬼抢东西,怕是直接就让出去了,挂了名的才不会被抢走。”

“奶奶,”小皆安按着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,趴在榻边,“姐姐醒了。”

两个老人家连忙凑了过去,“无恙,你怎么样?”连郭泰安都放下了手里的活,“妹妹!”

郭无恙自一场噩梦中醒来还有些发愣,此时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亲人,满心的不安都压了下去,“我没事。”她挣扎着想爬起来,郭泰安连忙扶着妹妹坐起来,“你昏了大半天了,还晕不晕?”

“不晕了。”郭无恙轻轻摇头,抬眼看到了搁在几上的灵牌,她抖了一下,低声问到,“那是,给爹娘刻的灵位牌吗?”

郭泰安点头,“我在刻,还没刻好。”毕竟是给父母刻的,他刻得很小心,生怕有一丁点的不好。

郭无恙的眼泪一下子漫了出来,她捂住嘴,没有哭出来,她不能招爷爷奶奶哭了,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,比她还要痛苦。

幸好这时何记送了素面过来,是何老板亲自送过来的,“老郭,你放心,我特意洗了三遍锅,用的是豆油,除了青菜,没配别的,绝对不沾一点荦腥。”

“对你,我有什么不能放心的。”何记也是开了好些年的食铺了,多少年的邻居了,郭元乾了解得很。

郭泰安上前双手接过何老板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,“劳何大爷费心了。”把几碗面端出来,取了纸币放在托盘上递给了何老板。

何老板顺手把纸币塞进围裙兜里,看着郭无恙直点头,“无恙小姑娘醒过来了?张老大夫果然厉害,之前还说这个时候该醒过来了,一分不差的。”

“多亏了街坊们关照。”郭元乾很是感激,和长孙一起送了何老板出门才回来吃面。

也只有小皆安饿得很了,吃得香,其他四个没什么胃口,勉勉强强地在吃。

郭无恙想着那场噩梦,要面对的事还很多,极其需要保持体力,她不敢沉溺于悲伤之中,奋力吃了几大口素面,也劝慰祖父母跟兄长,“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。”

是啊,他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,要把东西收拾好,该留的留,该烧的烧,该捐的捐,过些天还要全家一起去参加烈士追悼大会,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。

吃完面,把碗送回何记,一家人就忙开了,郭泰安继续雕刻灵位牌,其他四个整理衣物。

小皆安年纪小,精力不太够,又才吃饱了,没一会就趴在榻上睡着了,郭无恙把弟弟安置在靠墙那一端,替他盖好被子,端详了好一会才开声,“爷爷,奶奶,哥哥,刚刚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噩梦。”

“做噩梦不要怕,醒过来就好了。”郭老太太连忙抱着孙女儿拍了拍肩背。

郭泰安也空出手来拍了拍妹妹,“妹妹不怕,还有我呢。”

“爷爷,我也不是怕噩梦的人。实在是,”郭无恙轻轻叹了一口气,“我做的这个噩梦太真实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