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能听到汽车发动机冷却时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。

“一块五,一块七。一块七毛五。”你坐在父亲旁边的前排座位上,伸出一只手,他数出硬币往你的手里放着。几辆车从你们旁边呼啸而去,远处隐约传来一群孩子的笑声。

“三块五,四块。”他在前口袋里翻找着,没去管他那装着一卷一卷钞票的后口袋。你放低了双手,似乎想表明你没想多拿;你已经学会不管得到多少钱,都要装作心怀感激,这样你每次反而能多拿一些钱。

他又摸到一把硬币,比他想给你的要多,你能看出来。但是他已经拿出来了,没办法再放回去了。

“喏。”他说着,把这堆硬币放在你手里。“给你,听着,”他说道,“别让你妈妈发现。”从重量上猜测,这堆硬币至少有六英镑,也许有七英镑。但在你没有走到马路的那一头,离开他的视线前,你是不会把硬币拿出来数的。

“谢了爸,谢谢。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是直觉告诉你不应该把硬币直接放口袋里。

你们就一起走到这儿,迫不及待地想和彼此告别。车停在赌马经纪公司的旁边,他口袋里装着钞票。那一刻你想到家里的母亲,想到她担忧时可怕的面容。你想到她皲裂和硬化的手。她付出了太多。

“今天你帮了大忙。”他说。你动了动嘴唇想说谢谢,但是没有作声。“老天,今天她真漂亮,对吧?我得说今天我在这儿一定能赚一笔。”

太阳落到石板屋顶下面的速度是如此慢,仿佛被钉子拖住了一样。一辆公交车驶过,你父亲的汽车晃了几下。你想像男人互相闲聊一样故作轻松地和他聊天,“哦,对,大赚一笔。”你本应该说完这句话大笑的。但是你满脑子里都是她,她的名字,她叫什么?你不能问他。她没有看你袜子上的破洞,但是她肯定注意到了。你记得那时她的脖子上戴着金项链,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挂着十字架。当她看着你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摸着那条项链。

“她人不错。”你说道,但感觉你并没有对此很坚决,并没有想捍卫这一评价。

“不错个屁。”他快速回道。他向车窗外望去,看向鲍尔赌马公司的标牌,视线在上面停留好久,好像他第一次见到这牌子一样。“不错?就几块饼干……你这么便宜就被打发了?啊?”

“可能吧。”你说。

“可能就对了。”在伸手握住门把手之前,他回过头看着你说。“现在起闭嘴。”他说道,车在他下去的时候颠了几下。你也下了车,手上仍然攥着那一把硬币,中途你转身看了一眼,不巧正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