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老百姓经常到伦敦老城购物。或许他们抱着幻想,希望能够买到点什么以减轻家里可怕的食品短缺。尤其是在周末,他们像潮水一样涌进城里,只要买到一点什么,就会兴高采烈,,假若空手而归,便会懊丧地喝酒,直到喝得不省人事。这些倒在街上的酒鬼让我们很头疼: 精保局没有能力维护日常的公共秩序。

那是8月份的一天夜里,两个醉醺醺的穷鬼——不是印度人就是巴基斯坦人——在1968-1969年战争烈士纪念碑<sup>[1]前撒了泡尿。精保局警官检査他们的身份。他们没有身份证——这对老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一还跟我们的同事大喊大叫。他们被带到附近的一个执勤哨所,在那里——看起来——他们被关照得过度了一点,因为其中一个在第二天断了气。

本来这件事很正常。<sup>[2]在大洋国的历史上早就发生过类似的事。可是,第二天死者家属来到伦敦城里,在精保局大吵大闹。他们的举止很不文明,结果也被拘留起来。

第二天,在伦敦城周围的工业区,几千名飞机制造厂工人举行罢工。我们并没有接到什么特殊的报告,所以只派去一个班的精保局小分队。没想到老百姓手执混棒朝我们的人扑来,缴了他们的械(这真是个英雄壮举:几千人对付二十个人! ),把他们关在一个工棚里。其中一名被放了出来,回到伦敦传信: 如果不在二十小时内释放被押者,他们就把工棚烧成灰。他们还要求精保局在电视里公开为此事道歉。

总之,我们非常紧张。而且我们知道,煽动闹事的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,而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,领导人是一个名叫穆罕默德·斯坦雷的巴基斯坦管道清洁工。

这位穆罕默德在60年代爆发的反宗教运动中失去了父母。青少年时代,曾在大英博物馆工作,他乘博物馆大扫除之时偷走了<sup>[3]一本英语版的《古兰经》。从那之后,他成了虔诚的穆斯林,并以这种虔诚精神打造了一个狂热的世界。他跟命运相似的孤儿<sup>[4]一样,也过着平淡无奇的平民生活,他建立了一个大家庭,十二年里,生了八个孩子,毫无疑问,他让所有的孩子都接受了穆斯林洗礼。<sup>[5]当他传播教义时,我们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,事实上我们从来不管百姓之事。结果,突然有一天,在伦敦的边界,我们被一群充满憎恨的狂热分子所包围,他们都是伊斯兰人,既不吃肉,也不信奉老大哥。正如常言所说,“理论一经群众掌握,就会变成物质的力量”。(我真想知道这句格言、这句恐怖的睿语究竟出白什么人之口。)<sup>[6]

[1]指大洋国和欧亚国之间为了争夺马达加斯加岛进行的战争。激战中,岛上的土著居民全部被杀。没过多久,获胜的欧亚国撤离了那个没有任何经济用途的荒岛。因此,那次战争毫无意义,也许包括研究所所长在内的欧亚国著名的学者们对此另有高论。——历史学家批注

[2]奥勃良的这句话引起了研究人员的极大争议。这事怎么能说“很正常”?不管死者是一位多么普通的工人,难道他们就应该无辜死去?很遗憾,在欧亚国的历史学界,也深受所谓“新讥讽学派”的严重影响,他们认为人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客观对象。我们不能否认,这个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就是我们研究所所长。——历史学家批注

[3]这并不是一个学术问题,而是一个理论问题,占有一件没有任何人需要的东西能否算偷”? ——历史学家批注

[4]根据后来的统计,在大洋国,出生于1958年的孩子23%都是孤儿或半孤儿。顺便提一句,本文的作者也在孩提时代成了半孤儿,受到继父的肉体虐待。这实在不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命运! ——历史学家批注

[5]看起来,大洋国直到那时一直都在追害宗教,以至于分不清天主教和伊斯兰教。顺便提一下,穆罕默德·斯坦雷代表的宗教派别,既不是什叶派,也不是逊尼派,而是属于一种听取自由意志、无需祷告的派别,该教派认为每个人自己就可以与真主建立联系,人们没有必要所从安拉的教导。这是一种逻辑教义,看起来相当民主,就像某家所谓的“学院研究所”实行的那样,所长强追所里的同事接受他自己的历史概念! ——历史学家批注

[6]这句格言出自卡尔·马克思。一个秘密警察竟如此无知,其实也不用大惊小怪。值得指出的是,在欧亚国“比较有修养的”阶层也未必拥有更多的知识。我们要知道,比方说在我们研究所包括所长在内的同事中,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句引语的出处。——历史学家批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