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尔伯特对殖民地的想法是东拼西凑的,是从明信片上得到的,是道听途说的,是从杂志上的图片看来的。

“要十分适合那里的……”

店员噘起嘴,一副听明白的神情。“我想我们正好有您需要的,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法向您在模特身上展示整套衣服,瞧,这件外套,来,您摸一摸这个材质,看,那条裤子,没有比这个更加优雅的,而且还更加实用的了,当然,还有帽子。”

“您确定吗?”阿尔伯特大着胆子问了问。

店员是确定的:帽子成就男人。阿尔伯特认为鞋子才是男人的门面,不过他买了店员推荐的东西。店员笑得十分开心,是因为殖民地的召唤,还是因为卖出了两套成衣,还是他身体散发出贪婪的味道,着实觉得奇怪。阿尔伯特在银行的某些负责人身上看到过这个东西,他完全不喜欢,但是不能在这儿闹事,离酒店就两步的距离,还有不到两天就要离开了,没有必要因为一个错误而毁了所有的努力。

阿尔伯特还买了一个浅黄褐色的皮箱,两个配套的、崭新的行李箱,其中一个用来装钱,另一个是作为装他的马头的新帽盒,他让商店把所有东西都送到鲁特西亚酒店里。

最后,他选了一个十分女性化的黄色盒子,在那里面,他装进去了四万法郎。在回来叫醒战友前,他路过了位于塞福大街的邮政局,给贝尔蒙夫人寄去了整个行李箱,还写了一句简单的话,指明这笔钱是给路易丝的:“当她长大了再给她”,以及说明爱德华和他信任她,“要将钱用到对的地方,当然是等到小姑娘到了得到这笔钱的年纪后”。

当商品全部送到的时候,爱德华看到了衣服,满足地点了点头,竖起大拇指,好样的,漂亮。阿尔伯特心里想着,没错,他完全不在乎。然后,他又去找了波利娜。

在出租车里,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要说的话,有时候一个好的解决办法能让人感到自信满满,这个办法就是向她说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,因为这一次,他无处可逃,现在是7月12日,如果还能活着,那么14号就要离开,要么现在说清楚,要么永远不说。他的决定是一个咒语,因为在自己内心深处,他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成为那个坦白的人的。

他思考着那些理由,而直到现在也没能下定决心。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到一个他认为难以克服的道德问题上。

波利娜是个谦逊正直的人,人生充满了各种信条,她是一个机械工和一个普通工人的女儿,对于道德和善良品格来说,没有比她这一类穷苦人家要求更高的人了。

因此,他觉得她迷人到了极点。阿尔伯特还给她买了一顶帽子,希望能烘托出从她完美倒三角的脸上或是灿烂的、动人心弦的笑容中散发出来的优雅气质。

波利娜感觉到阿尔伯特有些局促不安,同往常相比,没有比这个晚上更加安静的了,而他总是准备好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话就立马咽了回去,她感受到了这个和他亲密的最美妙的时刻。她十分自信,认为他是想要向自己求婚,可是又不敢大胆说出口。她心想到,阿尔伯特不仅仅是害羞,还有些胆小。那样子可爱又十分礼貌,不过如果你想要挖出他的秘密的话,那不知道是要到猴年马月了。

就在这一刻,她非常喜欢他的含糊其辞,感觉到自己有所期盼,既不后悔屈服于他的勾引,也不遗憾放弃自己的渴望。她享受着消遣带来的快乐,但又坚信这一切是认真的。几天以来,看着阿尔伯特忸忸怩怩的行为,难免给她带来了一些快乐,而她却假装视而不见。

这一天晚上(他们在位于商业大街的一家小餐馆共进晚餐),他说话的方式还是那样:

“事实上,波利娜,你看,我不太喜欢银行的工作,我寻思着是不是要尝试一下别的什么事情……”

她心想,确实如此,要是有了三四个孩子后,是不会考虑这个工作的,应该在还年轻的时候去干一番事业。

“是吗,那么,你想要什么呢?”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,眼睛盯着那位端来前菜的服务生。

“嗯……我也不知道,我……”

可以说他在这个问题上想了很多,但是一直都没有答案。

“也许是某种生意吧。”他大胆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