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疑惑地嘟着嘴,同时头部晃动,这些词都不足以表达他深邃的洞察力。

“那你付钱了没有?”佩里顾先生仍然十分冷漠,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。

“但是,但是,但是,但是……您希望怎样呢?当然,会长,我们付了钱!”他肯定地说着。

“不付钱,就不能下单!不下单,就没有纪念建筑物!没有其他的办法!我们向爱国纪念物账户分期付了款,这是完全不可避免的!”

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,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类似杂志的册子。佩里顾先生从他手上拿了过来,使劲地翻动起来。拉布尔丹甚至都没让他说出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。

“这家公司,根本就不存在!这是一家……”突然,他停止说话。两天以来,他都反反复复地考虑着这个词,现在它一下就蹦了出来。他大叫道。

“这是一家……想象的公司!是的,想象的!”他重复道。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的脑袋有一点儿像汽车发动机那样在运作,而时常还得重新启动。

他笑得露出了所有的牙齿,对自己克服这种语言的障碍感到相当自信。

佩里顾先生继续翻阅着这本商品样册。

“但是,这些都是工业生产的模型。”

“呃……是的。”拉布尔丹回答道,然而却不明白会长想要说些什么。

“拉布尔丹,我们,我们订购了一个原创作品,是不是?”

“啊,啊!当然是的,亲爱的会长,而且十分新颖!这就是,您看,朱尔·德普雷蒙先生,法兰西学会会员,同样也是机械制作和艺术作品模型的作者,换句话说,这就是‘订制’!这个人,他无所不能!”拉布尔丹大叫道,他都忘了这个问题,但却又记得自己准备过这个回答。

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说的是一个完完全全虚构的人。

“总之……他什么都能做。就好像是一个死了的艺术家,因此,是不可能如期交付订单的。”他降低声音补充道。

一边翻着商品样册,一边看着介绍的各种模型,佩里顾先生估量着这个诈骗的程度:全国性的。

丑闻将会十分严重。

佩里顾完全没有注意拉布尔丹双手拉裤子的动作,便转身离开,回到了办公室,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失败这件事。

一切都围着他,镶了边的画、各种草图、纪念建筑的方案,这一切都在宣示着他的耻辱。

这不是因为付了太多的钱,甚至不是说像他这样一个人被骗了所有钱财,不,那些扰乱他心智的,是别人根本就不把他的不幸放在眼里。他的钱和名声,好吧,他还能剩下一点儿,商业的世界让他学会了仇恨是一个多么坏的主意。但是奚落他的不幸,这又回到了对儿子死亡不在乎的这件事情上。现在的情形就和过去自己所处的状态一样。这个战争纪念建筑,没有弥补自己带给儿子的伤痛,反而增加了对这件事的赌注。期望的赎罪转变成了滑稽的事情。

爱国纪念物的商品样册介绍了一系列的机械制造商品,价格诱人。到底他们卖了多少座假的建筑物呢?多少家庭为了这个空想付了钱呢?又有多少城镇被抢劫,就像在这个不易察觉又十分危险的地方遇到小偷,成为他们自己性格天真的受害者呢?他竟敢这样做,甚至是想要对这么多的不幸之人拦路抢劫,这的的确确是令人震惊的。

佩里顾先生不算是一个慷慨大方的人,还不足以能感受到那些他预料到的大量受害者的心情,也没有想要来帮助他们。他只关心自己,只考虑自己的不幸和儿子以及他的人生。他遭受的痛苦,首先是作为一个和他本人完全无关的父亲的角色,而他也永远变不成这样的人。但是,从更自私的角度来说,他认为这伤了自尊,就好像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了他本人一样:为这个机械制造模型付钱的人正是公认的笨蛋,而他,因为这个订制的纪念建筑物,而成为了个人勒索的对象。

这个挫败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。

疲惫不堪又沮丧的他坐到办公桌前,想也没想,再一次打开在手里来回摩擦的商品样册。他仔细地阅读了那份长长的信,那封骗子写给各大城市、乡镇市长的信。言词构思精妙,话语使人安心,还十分官方正式!佩里顾先生的思绪暂停了一小会儿的时间,以便思考那个可能保证成功骗取信任的理由,这个特别的折扣对于那些预算不足的城市来说必然是十分诱人的,是一个意外的收获。同样,7月14日这个时间是如此有标志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