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为政府的工作,遇到了一些困难和意外的事件,本来一切风平浪静,但是她还是从电话里听到了一些话。内阁有人给他打了电话。亨利发出洪亮的声音,不,老兄,哈!哈!早就解决好了,你不要担心,然后紧皱着眉头,挂了电话。这是一场狂风暴雨,玛德莱娜的整个生活都被这件事情打乱了,她曾经看到过父亲是如何度过各种各样的暴风雨,接着世界大战就来了。这绝不是两通从省政府和内阁来的电话那么简单。她的父亲不喜欢亨利,就是这样。他看不起他做的任何事情。这是男人之间的敌对,是好斗雄鸡之间的战争。她紧紧地按住肚子,一切都明白了。佩里顾先生勉强地站起来,离开,接着又走了回来,他忍不住内心的话。

“我不喜欢你的丈夫。”

话就到此为止吧,总之,没有比这个更难的了。

“我知道,爸爸,但是这不重要,这是我的丈夫。”她笑着回答道。

她轻轻地拍了拍肚子。

“这个,是你的外孙,我跟你保证。”

佩里顾先生张大嘴巴,想要离开房间。

一个外孙……

从一开始,他就逃避这个想法,因为这件事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候:他无法将儿子的死亡和外孙的出生放到一起。他几乎就只想要个女孩儿,这样就不会出现更多的问题。从现在起,将会有另一个孩子降生,时间会带走一切,丰碑也会建立起来。他紧紧抓住这个想法,纪念建筑的竖立会结束他的焦虑和愧疚。好几周他都没有正常地睡觉了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爱德华的消失变得越来越沉重,甚至还侵袭到了他的工作中。噢,最近,在一个法国和其殖民地委员会以及自己的某一个公司开会期间,他的目光就被一道斜射进房间里照亮会议桌平台的太阳光吸引住了。然而,一道阳光不过只是一件小事,这缕阳光却擒住了他的思想,几乎催眠了他。每个人都有与现实脱节的时候,但是,在佩里顾先生的脸上,显现出来的并不是心不在焉的神情,而是魂牵梦萦的样子。每个人眼中有自己所看到的事物。他继续跟进着会议报告,但是一点也没有属于会长那强有力的眼神,也没有敏锐的、像X射线一样有穿透力的目光,讨论一点一点地慢了下来,就好像一辆快没油的汽车,颠簸着,摇晃着,奄奄一息地停了下来。实际上,佩里顾先生没有专注到这缕阳光上,而是盯着空气中飘浮的灰尘,仔细看着这些摆动着的,由细小微粒组成的星云,像是又回到了从前,到底是多久呢,是十年前,还是十五年前呢,啊,想不起来真是让人恼火!爱德华画了一幅画,那时的他大概十六岁,可能还要小一点,十四岁,画里只有许多彩色小点,它们挤在一起,跳动着,没有线条,只是许多的点,这种绘画的方式,应该有一个名字,可是佩里顾先生话到嘴边却说不上来。他还记得那是一个站在田地里的女人。他觉得这种绘画的技巧实在是滑稽可笑,甚至看不出它的主题。简直就是愚蠢。小爱德华站立着,看不出他的态度,而他的父亲,双手抓住刚刚无意发现的画,这件离奇古怪的事,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意义……

在那个时刻,他说了些什么呢?佩里顾先生摇摇头,十分沮丧。董事会会议室里,所有人都紧闭着嘴,一声不吭。他站了起来,一个字也没说,一个人也没看就走了出去,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
在离开玛德莱娜的时候,他依然摇着头。感觉是不一样的,几乎相反,他感到愤怒:帮助女儿就等于帮助她的丈夫。这是件以你的痛苦为代价的事。尽管莫里厄是个上了年纪的蠢货(也许他不总是这样),但是关于女婿的生意,从他那儿听到的话依然令人担忧。

佩里顾这个名字将会被通报,人们会谈论汇报的事,还会对这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窃窃私语。再说了,这份文件在哪里呢?谁看过?起草者又是谁呢?

他想着,或许,我想太多了。不管怎么说,这都和我无关,又不是我的生意,而且这个女婿也不是和我一个姓。就算涉及我的女儿,幸运的是,她受到婚姻合约的保护。无论如何,不管是什么,这个奥尔奈·普拉代勒总会发生些什么(甚至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时,也会恶意夸张地发出四个清晰的音节),他和我们之间,隔着一个世界。如果玛德莱娜有了小孩(这一次或者以后,和女人一起,永远也弄不明白生小孩这件事会变成什么样),那么佩里顾就会因为要给他们一个有希望的未来而感到任务艰巨,难道不是吗?

这个想法非常现实而且合理,因此他应该重新考虑一些问题。女婿可能就此沉沦,而他呢,马塞尔·佩里顾会掉进一个两侧很高的沟渠,要灵敏的眼睛和足够多的救生圈才能拯救他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们。

但是,他却一点力气也不出,只是看着对方挣扎。

想要按住他的头,把他打压下去是不可能的。在漫长的事业生涯中,佩里顾先生已经打败了很多的人,但是对未来的憧憬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鼓舞。

在这么多的方法中,他选择了最有效的一个,他笑了笑,心里激动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