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尔伯特自问:难道他就有资格得到这么多吗?答案就在问题中。现在看起来,打败普拉代勒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如此明显的事。

他大声说:他的那些奖章和功绩,我啊,可以想见他的婚姻多半很幸福。拜托,他可不是什么英雄,像这样的人,千金小姐居然要抢破头。我们在慢慢地烂掉,而他呢,多半都干出一番大事业了。你觉得这合乎道德吗,你说说看?

令人惊讶的是,阿尔伯特却没有从爱德华那里得到他想要的支持。他的战友抬起眉头,只关心手下的纸。

“所有这一切,首先是战争的错。没有战争,就没有普拉代勒。”

阿尔伯特差点没喘过气来。他很失望,当然,更多的是极度的伤心。他清楚地发现,这个可怜的爱德华已经不再脚踏实地了。

两个人重复过很多次这样的谈话,然而,交谈总是同一个结果。阿尔伯特以灵魂的名义幻想着报仇。

“你自己负责这件事吧。”爱德华写道。

“好吧,是的,要做的事,当然是我自己来。你不要吗?”

不,他可不想。报仇无法满足他对正义的追求。抓住一个人要他为自己负责,对爱德华来说还不够。尽管现在不打仗,但是爱德华却向战争宣战,用自己的方式来做这件事,或者用其他的话来说:这是他的风格。伦理道德不关他的事。

看得出,两个人都在继续撰写属于自己的故事,或许已经不再是同一个故事。他们都在思考是否应该只写下他们自己的东西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,你有你的,我有我的。

当阿尔伯特意识到这件事时,他宁可想其他的,也不要这样。瞧,佩里顾先生家那位漂亮的女仆人现在还在他脑子里打转,天哪,她那小巧可爱的舌头,还有那双他再也不敢穿的新皮鞋。他给爱德华准备好肉和蔬菜混合的汤汁,每个夜晚,这个小伙子都要重复谈到他的计划,真是个极其固执的人。阿尔伯特一点也不让步。既然道德因素不能让自己在这场争论中获得最终的胜利,他只能求助于这样的理由:

“要做你想做的事,你得考虑到,必须建立一个公司,提供证件,你想过这个吗?就算最后把你的样册给扔了,我们也跑不了多远,告诉你,他们很快就会逮住我们的。在逮捕和行刑之间,你几乎就没有时间喘息。”

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动摇爱德华的决心。

“还需要一些房间和办公桌!你要戴着你那些深黑色的面罩来接待客人吗?”阿尔伯特愤怒地说。

爱德华瘫在长沙发上,继续翻阅画着纪念碑和雕像的画册。这都是一些风格练习。让事物变丑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。

“还要有电话!然后是接线员、打字员……还有银行账户,前提是你有钱……”

爱德华忍不住安静地笑了起来。他战友的声音中带着惊恐,就好像是要拆了埃菲尔铁塔,重新修建,而且还要比以前高一百米。阿尔伯特感到惶恐。

“对你来说,一切都很容易,不用出门,一直待在家里……”阿尔伯特继续说道。

他咬住嘴唇,但话已出口,想收回也来不及了。

当然这是公正的,但爱德华受伤了。马亚尔夫人常常说:“我的阿尔伯特,他本质是不坏的,是个善良的人,但不够圆滑。所以,在生活上一事无成。”

唯一一个让阿尔伯特稍微动摇、不再一味排斥的原因就是钱,能让爱德华随心所欲的钱。的确,他花了很多钱。整个国家上上下下正沉浸在纪念死亡士兵的狂热中,和对幸存者的态度不成比例。钱是一大理由,因为阿尔伯特掌管着钱,也知道什么叫作花钱容易挣钱难。什么都需要钱,香烟、地铁票、食物。爱德华却贪婪地憧憬着未来,成为百万富翁,拥有小轿车,住进大房子……

还有女人……

在这件事情上,阿尔伯特开始变得紧张不安,我们可以设法摆脱困境,但是感情这回事可不一样,因为一个人也遇不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