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你在弹坑里,所以没有参加这场战争,到底是不是这样?”将军握紧拳头捶了一下办公桌,大声呵斥道。

对话到这里已经很难进行下去了,更何况将军又捶了一下桌子。

“士兵马亚尔,是还是不是?”

桌子上的台灯、墨水盒和吸墨纸的垫板弹了起来。普拉代勒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尔伯特的裤腿,尿液流出来把他脚下磨损严重的地毯都浸湿了。

“是的,但是……”

“当然!我看也是这样。普拉代勒中尉可以做证,普拉代勒,是不是?”

“是的,将军,我确定。”

“但是,士兵马亚尔,你的怯懦还没有得到惩罚。”

将军竖起食指,左右晃动着。

“你胆怯了,甚至逃避死亡!你不想失去任何东西,对吧!”

生命中,总该有说真话的时刻,很确定的是,真话人们不常说。在阿尔伯特·马亚尔的生活中,除了士兵还是士兵,这短短的几秒就是他说真话的时刻。他的真诚都凝聚在三个字上:“不是的。”

这样一句话,这样一种想要解释的勇气,莫里厄将军挥一挥手就否决了,然后低下头,看上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普拉代勒看着愣在原地的阿尔伯特,他眼泪在眼睛里打转,任由泪珠挂在眼角,脸上一副悲伤的样子,泪水摇摇欲坠,可一直掉不下来。阿尔伯特吸了吸鼻子,泪珠晃动了一下,可就是没往下掉。面对着眼前这一切,将军无动于衷。

“当然,你当兵期间的表现也不算坏,我完全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!”他抬起肩膀表示很无奈。

接着,他似乎要说些有利于阿尔伯特的话,于是读起文件里记录的功绩来。

“迈利战营,嗯,马恩省……”

他侧着身子,手上拿着文件,阿尔伯特只能看到他灰白的头发,稀稀疏疏的,透出头顶皮肤那红红的颜色。

“索姆河战役受伤,嗯,埃纳省战役也受了伤。噢,还有当过担架员呢……”

将军像一只湿透了的鹦鹉一样摇了摇脑袋。

终于,阿尔伯特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往下流,泪珠掉到地上溅开来,他心想,这简直是在和自己开玩笑。

将军居然能厚着脸皮说这些话。

阿尔伯特回想起自己曾在战场上走过的每一寸土地,做过的每一件事,听到的每一个新闻和经历的每一次险境。将军抬起头,朝他看去。

阿尔伯特知道,也十分明白,权贵们的话没什么好让人惊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