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整天非常顺利,他们一路上哼着歌,阳光在空中闪耀着,一切都那么悠闲。牛群可以随意停下来静静啃食着沟壑旁的嫩枝,到了中午,他们让牛群休息几个钟头以便反刍。期间,牛只会去泡水,而伊里亚则慵懒地让自己丰满的胸脯泡在森林水塘清凉的流水里面。

午后,一头大腹便便的棕色乳牛开始哞叫。这头母牛缓缓呻吟着,同时闭上了湿润的双眼,它完全无意跟着同伴们继续未完的路程。它甚至不像其他牛只一样进食,只是不时喝喝水。它远离了牛群,一面微弱地呻吟着走到两棵大树之间,它倚靠着其中一棵树,然后回过头看着伊里亚。

“这一头看来是马上要生了。”伊里亚忧心地说着。瓦塔南并不觉得这头牛的肚子比其他牛只大上许多,但是伊里亚应该比他有经验得多。“如果咱们无法立刻抵达公路,就要让它在这座树林里生产了。”伊里亚表示。

“要不要我立刻赶到松卡耶尔维去找兽医?”瓦塔南问。

“小事一桩,就让它在这里生吧!这是头健康的母牛。你也够强壮,背得动小牛。”

过了一会儿,母牛开始用脚蹄刮着地面,并且拱起背部,看得出来它十分疼痛。母牛不时哞叫着,那叫声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是从母牛口中发出来的。伊里亚用令人安心的语调对母牛轻声说话,而母牛则低声哞叫回应着。最后,母牛躺了下来。

一个钟头之后,伊里亚对瓦塔南说:

“它要生了,过来帮我。”

牛犊缓慢地出来了,母牛痛苦地呻吟着,得用全力将牛犊拉出来。随后牛犊落地了,母牛则在生产结束之前用前脚撑起身子。牛犊全身黏稠,而母牛也开始舔舐着牛犊,它已经完全恢复平静了。

瓦塔南在一百多米外挖了个洞,并且将胎盘埋进洞里。随后又回到伊里亚和牛犊的身边。小牛试着要站起来,却一直不断跌倒,毕竟它还太小。但是吃奶是它的本能,于是它跪在母牛的下方,贪婪地吸吮着。

一头初生的牛犊肯定是无法独立步行穿越森林到公路上的。得将它宰掉吗?想都别想。伊里亚和瓦塔南于是达成共识:伊里亚领着牛群走在前头,而瓦塔南将牛犊扛在肩上和母牛跟在后头。

瓦塔南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毯子,用绳子将各个角落绑起来,并且做成了一个可以扛在背上的包袱。他将小牛用毛毯包袱裹住;小牛害怕得哞哞地叫起来,但是别无他法,因为它无法独自步行。母牛平静地看着小牛被包覆在毛毯里面。

瓦塔南一口气将小牛扛起来,小牛的牛蹄子则随着瓦塔南的步伐不断掠过他的颈子。野兔有一点不知所措,只是紧张地蹦跳跟着,但很快它便放慢了步伐。瓦塔南走在前头,肩头上扛着小牛,一路穿越树林,母牛静静地紧跟在后,并且不时舔舐着小牛的头,而野兔则在队伍的最后方蹦跳着。

瓦塔南十分讶异,在被包裹在毛毯里随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之后,小牛竟未晕眩拉肚子。但说起来,它好歹也在母牛的肚子里颠簸了好几个月。多令人意外的旅程!在小牛的重量之下,瓦塔南可以说汗如雨下。蚊群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,停在他的鼻孔前。而他一路上完全无法驱走这些蚊子,因为他的双手紧抓着包袱的绳子以及包袱本身,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!

“人生有时不是那么顺遂,对一个喜爱动物的人而言更是如此。”瓦塔南喃喃低语着,迎面又被一根杉木的树枝打个正着。

但是瓦塔南的苦难还没结束呢!

他正朝着一个沼泽走去,态度十分坚毅,他不打算绕路,因为那要多走上一公里。他在沼泽区里前进,表面看似能够撑住重量。母牛原本迟疑着,但是瓦塔南回头呼唤它时,它便立刻跟了上去。地面有些滑,但瓦塔南考虑到在如此干燥的夏季里,泥炭应该支撑得住一头牛的重量,再说,这些野外牧场上的牛只应该很清楚如何在沼泽里行进。

但是走到中央时,沼泽区的泥炭开始不再那么坚固。母牛跟随着瓦塔南,地面在它的脚下开始塌陷。不得已,母牛只好开始小跑步,以免陷在泥淖里面。泥坑非常难以叫人放心,往往必须沿着泥炭藓的土块周围前进。瓦塔南甚至得在最不稳固的区域快步前进,穿越了大半个沼泽之后,他的靴子几乎被黏在烂泥巴里动弹不得。瓦塔南突然将一只脚奋力从沼泽里抽出来,靴子则留在黏稠的泥堆里,而另外一只靴子也被黏住了;瓦塔南只得赤着双脚,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才成功踏上较为干燥的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