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兔享受着湖边生活,跟随着汉尼凯宁以及瓦塔南四处探险,甚至勇敢地跳上船,即使它明显怕水。它长大了,变胖了也变强壮了。

汉尼凯宁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吉科宁总统。野兔在船里面侧着头,看着这两个人,而刚刚排出的兔子粪蛋儿在船底的鲜鱼之间滚动着。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湖边流逝,没有人感觉到有离开的必要。

在七月底的一个早晨,野兔的举动透露出些许不安。它一直紧紧跟在两个人的脚跟后,到了下午便跑去躲在萨乌那的长凳下方。

“它在焦躁些什么呀?”

他们彼此感到不解。

当天晚间,两个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。等到夜间湖面上的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,他们才看见沼泽周围早已被一大片略带蓝光的烟幕给包围住了。

“一定是哪个角落发生了森林火灾。”瓦塔南说。

翌日早晨,烟幕更为浓呛,甚至刺激到了他们的双眼。湖面上轻风徐徐,但是烟幕却越发浓重。整个地区已经被浓烟覆盖了,仿佛海上浓雾一般。

到了烟幕环绕的第三天早晨,萨佛赖能跑步穿过木板步道,一路来到小木屋。

“韦赫马斯耶尔维发生森林大火了。瓦塔南,你得去加入救灾队。背着汉尼凯宁的背包和粮食去。我要去邻近各个村庄传递消息,咱们马上动身。火灾面积已经超过一千公顷了。”

“我也得去救灾。”汉尼凯宁说。

“不行,你和野兔待在这里,五十四岁以上的人不在动员之列。”

瓦塔南在背包里放入鱼干、培根、一磅奶油以及盐,然后便动身出发。在瓦塔南离开的同时,野兔在木屋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

瓦塔南从尼尔西艾的小村落被载到劳塔瓦拉,那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位大汉。其中有一部分是刚刚从火场回来,另一部分则是正准备出发前往火场。飞机一架架从劳塔瓦拉载运着民生物资前往救灾地点,天空中的引擎声音一直不曾间断。刚刚从火场返回的大汉们,全身是汗水而且早已疲惫不堪,他们没空多谈论火灾状况,便直接走到帐篷里去补觉。

劳塔瓦拉的老药剂师在她女儿的协助之下,在帐篷区里设置了医护站,他一一为救难人员们长满水泡的脚悉心包扎,并让他们浸泡硼酸水。电视台显然正在访问劳塔瓦拉市的秘书长。萨沃回声报的记者四处拍着照,瓦塔南也无法避免入镜。一辆推车开始分送着热汤给所有参与救灾的志工。

救灾队需要大量具有方向感的人,于是瓦塔南自告奋勇表示自己能够轻易辨认出方位。

一支同具有优良方向感的队伍立刻聚集在一架军用重型直升机里。

在直升机起飞出发前,一名军官向救灾队说明此行的任务:

“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张这个地区的地图。这个地区的火势已经受到控制,昨天夜里火本来已经延烧到这个角落,但已经扑灭了。此刻火正朝着东北方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。今天夜里,我们必须在火场十一公里外清出一道新的防火线,留下两千公顷的林地让火在夜里继续烧。总而言之,有一半的林地都已经着火了。这是芬兰有史以来最大的森林火灾,而这还不包括屯萨区在内。所以,你们将在那儿降落,就在大火继续推进的路径上,然后你们将每隔一百米站岗一人,并且朝东北方向绵延至少十公里,同时要尽可能大声叫喊,以便让躲在角落里的野生动物能够逃离火场。那边还有两栋房屋,你们也要将屋内人员疏散至湖边,并且确保火灾区没有其他人留下。另外,根据我们的数据显示,在这个区域的树林里面有若干从尼尔西艾逃窜出来的家畜。其中包括若干马匹以及五十多头乳牛,全都受到惊吓,得设法将它们驱赶至湖边。湖的位置在地图上的这个方位,这里。”

他们飞越火场上方,在他们下方,大火炉所散发出来的旺盛光芒仿佛已经触及了直升机。天空里浓烟密布,以至于几乎看不见地面。直升机迎着灼热的气流,微微向前倾斜推进着。而瓦塔南一直担心,在直升机不断向低处发出声响的大火炉逼近的同时,一根根长长的主螺旋桨会不会突然断裂。

他们穿过了火场。在螺旋桨的轰隆声中,直升机准备像只巨大蜻蜓般着陆,从排气管里喷出了淡淡的蓝烟。军用直升机的高度越是降低,越是能看清楚高低起伏的树顶。最后,一颗颗原本散落一地的松果便随着螺旋桨所引起的热气流,朝着四方飞散;直升机着陆了,机械声响也随之停止。

救灾人员鱼贯从直升机跳下,并在螺旋桨所引起的强大气流压力之下,弯着腰奔跑出螺旋桨的范围。所有人员离开之后,直升机门轰然关闭,螺旋桨重新发出转动的声响,最终隐没在满布浓烟的天空里。一个个救灾人员在树林里,揉着被呛到泪流不止的双眼。

瓦塔南排在队伍中央,大家一字排开朝着树林分散开来,他们的叫声在浓烟密布的树林里响彻云霄。瓦塔南心想,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奇,一个月前,他还手里拿着杯已然变温的啤酒,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窝在街角一间酒吧里面,而现在,他却身处灼热的荒野,四周被浓烟包围,身上只背负着装满了湿润腌鱼的背包,汗流浃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