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垂下脑袋,合拢手掌。我努力撑住自己,把身体抬起来一点。我再抬头。

她不见了。

我不指望你相信我。我知道,听起来我像是疯了。我们看不到死人,死人也不会来看我们。一个人从水塔上跳下来,一心要把自己给摔死,结果非但没有死,还奇迹般地看到了他死去的妈妈,拿着包,在棒球场三分线的地方站着。

你脑子里可能正在怀疑的事情,其实我都已经怀疑过了:那是幻觉,是想象,是酒鬼的神志不清,是稀里糊涂的脑瓜在犯稀里糊涂的傻。我已经说过了,我根本不指望你相信我。

但是,这事确实发生了。她站在那里。我看到了她。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躺了有多长时间,反正,我勉强让自己站了起来,往前走。我拍掉了膝盖和手臂上的沙土和瓦砾。我身上有十来处伤口,大多是些小擦伤,也有几个比较厉害。我尝到了鲜血的味道。

我穿过一片熟悉的草地。晨风吹过,树木摇动,带起黄色的落叶飞舞,宛若细密的、飞旋的雨幕。我已经两次自杀而未遂了。还有比这更惨的吗?

我朝着自家的老屋走去,决意要在那里结束一切。

亲爱的查理:

祝你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愉快!

午饭时间我会来看你的,我们可以一起喝奶昔。

爱你每一天

妈妈

(引自鸡仔贝奈特的记事本,1954年)

<h3>妈妈是如何遇见爸爸的</h3>

妈妈喜欢给我留便条。不管送我去什么地方,分手的时候,她总喜欢塞张纸条给我。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,为什么不直接把纸条上的话说出来呢,她真是不嫌麻烦,既要浪费纸,又要用难闻的胶水粘信封。

我收到的妈妈的第一张纸条是在一九五四年,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。那时候我有多大?应该五岁吧。学校的操场上都是边跑边叫的孩子。我紧紧拽着妈妈的手,走近学校。有个戴着黑色贝雷帽的老师站在校门口。我看到别人的妈妈亲亲她们的孩子,挥挥手就离开了。我肯定是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。

“怎么了?”妈妈问。

“不要走。”

“放学的时候我会在门口等你的。”

“不。”

“没关系的。我会等着你的。”

“那我找不到你怎么办?”

“不会找不到的。”

“那我把你给丢了怎么办?”

“妈妈是不会丢的,查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