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羡觉得他那会儿该多难受啊,她的那封信,寥寥几笔,却心狠至极。

“后来元歌瞧他如此蘼蘼不振,便托了关系找了清风道士进来,清风道士并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的事,我们没敢说,只叫了他帮忙请魂,清风道士和他交谈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,只知道那段时间里,他的确是肯吃肯喝,并且也认真的配合元歌服药。”

“元歌和我说顾归酒似乎是不知道背着我们还干了什么事,因为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损耗了好多的精力,后来我和元歌都看见了他的手上有很多疤痕,有很多老的疤痕,看结痂的程度估计也有段时间了,元歌没敢问,清风道士已经走了,人也不见了找不到源头,无奈之下他便开了点修复疤痕的膏药给他,但是我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新的疤痕,问他他也不肯说,就天天抱着一个你的盒子,后来才得知那个盒子是守魂盒,但是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,只觉得他格外的珍重,去到哪里都抱着。”

今羡明白了,估计就是徐倞和他说了守魂盒生死薄的事,他才振作了起来,因为他立了生死薄,生死薄是一定要他用血养着的,而且还不允许他断掉,他活多久就要滋养多久,只能顺其自然走完一生,不能自杀,当然,也可以中途放弃,但是被滋养的那人就会遭到反噬,并且下一辈子就只能在他用血滋养的那段时间里才活得顺遂点,其余时间都会被遭到反噬,不能久活,而滋养的那人也会因为中途断掉供血而导致七窍流血身亡,这就是立生死薄的反噬后果。

两个人都不得善终。

今羡现在敢笃定,那个傻男人还继续用血养着她。

哪怕知道她没死他都会养着,可她就是觉得心疼,特别的心疼。

她笃定他并不是害怕遭受到七窍流血的反噬,而是怕她没能在下辈子活得顺遂点。

生死薄也不一定要死了之后才能立,也可以早点立,在人生前就为她祈福,为她祈祷来世的路顺遂安康。

今羡怎么也没想到,原来一些东西在她的世界里会一夜之间尽数崩塌,她这些年来,起码过的很自在逍遥,可他呢,坐拥人上人的位置,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,可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用血养着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,为了她居然还哭瞎了眼,又为了他们的孩子,日日供他喝心头血。

今羡望着某处红着眼眶发呆,她忽然想起,一年多前她在皇宫的那段时间里,好像时不时的就惹他哭,或者惹他红了眼。

她现在想想,真的觉得心疼,除了心疼,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情绪。

晏元川最后拍了拍她的肩,语重心长的说:“这一年来,爹爹把你和他的纠葛和别扭看在了眼里,我知道你们都放不下彼此,晴天忽然下雨,你带了伞,别人没带,你是庆幸的,赶在将军关城门前的最后一刻入了城,你也是偷乐的,所以,相爱之人还在世上,就别错过了。”

“你不要去后悔,很多东西可以错过,一杯水,一盏茶,一碟糕点,但爱不要,爱你的人不要,你爱的人也不要。”

“彼此相爱的,更加不要。”

“爹爹老了。”晏元川语重心长的说:“也想看着你择一个好人家,如果你今日还说不想进皇城,爹爹也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事,因为爹爹就是想要让你分别出来,可怜和爱是不同的。”

“去吧,去收拾行李。”晏元川说:“你们分不开的,他这些年一直在等你,爹爹能看在眼里。”

所以他只是生气顾归酒隐瞒了今羡没死的事情,但后来也能察觉到他为何瞒着,因为害怕,再加上三年来他看的不少,这一年来也听的不少,渐渐的,也放下了心里头的那种偏见,总觉得,孩子的幸福还是得孩子们去抓住。

他老了,再过不久,他就要去找苑苑了,和她说说话,和她说,他们的孩子也有一个很爱她的人,那种爱,超越了世俗,跨过戏剧性般“天人永隔”的坎,跨过了红着脸红着眼的坎,也跨过了如今她没有归期他无尽等待的坎。

然后很爱他们孩子的那个男人,跨过了千山万水,熬过了万家灯火升起又灭掉,尝过了四季变换,终于等来了春暖花开,等到了他们的孩子心中的刺拔掉,重新再见。

晏元川后来还说了一句话,今羡记了一辈子。

他说:“你得要知道,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爱你的,这个爱,不是爹爹对你的这种,而是爹爹和娘亲这种,他会像爹爹和娘亲一样,哪怕天人永隔,也依旧一直无条件的等着你,爱着你,因为他相信,你们迟早会见面的,不是在人间的这边,就是在天的那边。反正逃不过这个劫,不如豁出去,拿一生去赌,圆你,也圆他。”

反正逃不过,不如豁出去,拿一生去赌,圆他的抵死缠绵,圆她的后知后觉。

对于她来说,他是恩赐,也是劫。
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