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春三月,暖意融融,李府后园子一池湖水碧波荡漾,沿岸柳丝吐绿,杏蕊染白,端得是一片醉人春光。

临湖凉亭中,赵瑀端端正正坐着,正在抚琴,案前没有燃香炉,只在雨过天青长颈瓶中插了一支杏花。

对面的张妲还穿着厚厚的冬装,斜靠在大迎枕上,倚柱而坐,聆听着琴声,望着赵瑀身后碧湖,目光幽远又安详。

她的脸色苍白,不时轻咳几声,看样子身体还未大好。

一曲终了,张妲笑道:“真好,往后我心烦,就来你这里听琴,心里空明,立时松快不少。”

赵瑀知道她在烦什么,殷芸洁那一刀,虽没要了她的命,可伤了身子的根基,在子嗣上头不免有些艰难。

殷家满门抄斩,殷芸洁生生受了剐刑,张妲嘴上说出了气,但赵瑀看得出,她还是郁郁寡欢的。

好容易她才抛下过去,尝试着和齐王开始新生活,可这一刀,又将张妲推回了原处。

齐王二十多的年纪,他们感情原本就不深厚,不可能只守着张妲一人,待孝期一过,只怕后院就要添人了。

思及至此,赵瑀暗自唏嘘不已,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,笑着安慰她说:“王爷没受牵连,你娘家也稳稳当当的,不是挺好的?我知道你忧心后院,可王爷身上还三年孝呢,你好生将养身子,三年过后,准能一举得男。”

张妲哈哈笑起来,笑着笑着又咳起来,咳得脸色潮红,赵瑀忙给她捶背,却被她摁住手,摇头喘息道:“我是不想了,能有孩子是我的福气,没有,也就那么回事……你不知道吧,昨日我娘来看我,带了四个丫鬟让我挑。呵,我不是傻子,我心里都明白。”

赵瑀不知说什么好,无法生养的主妇将妾生子养在膝下,此举固然为张妲不喜,却是当下许多当家太太惯用的手段。

她斟酌着劝道:“你母亲大概是想给你添个助力吧,毕竟家生子比外头来的更中用。你不喜欢,打发了就是,眼不见心不烦,犯不着心里怄气。”

张妲苦笑道:“我知道……可我现在不信他们,就说表哥,什么时候攀上的秦王?这么大的事,他们没一个人和我提过,他们见机倒快。看王爷不行,立即投靠秦王,现在这两家是重新抖起来了,可他们利用了我,坑了王爷!”

张妲的目光很冷,“别看王爷面上不显,心里恨着呢,还有我,他们可否想过我这个出嫁女?就不能暗地里提醒一声?真是提起来就生气。”

这又是一笔扯不清的帐!赵瑀对温钧竹也是颇为忌惮,李诫两次受挫,都与他有关,本以为温家就此没落,却不想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抓住一个机会,登时又活过来了。

好在李诫就快回来,温钧竹再能耐,也不是他的对手。

而且皇上也不会容许温家再做大!

赵瑀因笑道:“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,皇上还是心疼齐王这个小儿子的,爵位俸禄一样没降,还单另划了片皇庄赐下来,圣眷犹在,你就安心和王爷过日子吧。”

张妲面色霁和,“父皇是警告那起子别有心思的小人,不让他们作践王爷……有父皇这一层意思在,以后秦王登基,大概也不会为难我们王爷。只是王爷这段日子太消沉,心里毕竟拧了疙瘩,和父皇也有些疏远。”

赵瑀暗叹,这是难免的,任凭谁都不可能毫无芥蒂,往后的日子还长,只盼齐王能想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