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无离是为修堤之事而来。

七、八月份是伏汛,紧接着九、十月份是秋汛,两个汛期相连,又是多雨季节,极容易形成伏秋大汛。

因此李诫早就下令:辖内沿岸各地修堤固坝,不得出任何纰漏。

至于河务银子,更是给得充足,按道理,不应该再有什么难事才对。

曹无离呼噜呼噜喝完一碗粥,把嘴一抹,呲着大板牙说:“别提了,河工人手不足,可愁死我了。马上就是夏收,大家伙忙着收麦子,给钱都不来。大人,没有河工,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!”

这倒是问题,庄户人家把地看得比天还大,不能强行驱使他们修堤,而且地里的活计也不能撂下,否则粮食欠收,秋后又是麻烦事。

李诫端着米粥,刚喝一口,就有了主意,“我这有现成的劳力,多了没有,五六千还是有的。”

曹无离惊得倒吸口气,差点被口水呛到,“您说顽笑话吧?五六千?哪来这么多人?”

“什么都叫你们想到,我还做什么巡抚大人?”李诫轻瞥他一眼,指指桌上的米粥,“我养了他们快一个月了,怎么也得帮我这个忙。”

曹无离傻傻问道:“谁啊?”

“灾民!”李诫口中吐出两个字,起身走到书案前,提笔写了照会,“征调灾民做河工,他们闲着也是闲着,有事做,还有工钱拿,肯定乐意。”

曹无离这才恍然大悟,“这个法子好……但是河南那边水退了,他们会不会半截走人啊?”

李诫失笑:“你真是榆木脑袋,田地都淹了,什么也种不了,回去干吗?还不如在这里挣几个钱,而且河工管饭管饱,不比一天两顿稀粥强?”

他挥挥手说:“行了,赶紧回去当差。我举荐你做经历,虽是个八品的小官,好歹也算踏进仕途。好好干,全省的堤坝我都交给你,干出个名堂来,气死那些瞧不起你的人。”

曹无离不说走,涎着脸道:“大人,听说你得了两支鸟铳,给我开开眼吧。”

“哦,你大老远跑我家,不是为修堤,其实是为看鸟铳?”

“不不,主要是修堤,顺带看鸟铳。”

李诫冷哼道:“你小子是不是还想打两枪啊?”

曹无离顿时两眼放光,打蛇随棍上,一抱拳道:“多谢大人成全!”

哪个男儿心中都有个铁血梦,曹无离心知,自己不是练武的料,这辈子都不能舞刀弄枪,可鸟铳不一样,不会拳脚的人也能用。

火器营他进不去,可巡抚大人的大门他进得来!

修堤着实是个辛苦活,风里雨里不说,难得是那一份责任心。李诫也不忍扫他兴,遂道:“后园子地方大,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让你过过瘾。”

时过巳时,恰是日头正好,园中月季盛开,一片浓绿当中,艳红粉黛玉白,碗口大的花朵在阳光下晶莹灼然,端的是灿花纷呈,惹人心醉。

但曹无离此刻无心赏花,不错眼盯着李诫手中的鸟铳,“大人,弄好了没?”

李诫摆弄一阵子,把鸟铳递给他,“一手托铳身,一手后握铳柄,里面有弹药,这是火绳,点燃了瞄准……对,瞄着前面,那堵烂土墙……你手别抖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