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好碗筷,赵瑀打发蔓儿去外间守着,自己坐在屏风后,手里做着针线活,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。

只听刘铭道:“如此普通平常的饭菜,你吃得跟山珍海味似的,是为了哄你婆娘开心吧?”

“废话少说,不吃就边儿待着去!”

刘铭嘟囔了几句,说的什么赵瑀也没听清。

随后他们谈起了昨晚的事,赵瑀停下手中活计,凝神细听。

李诫说:“事情远比之前想的严重,鱼鳞图册上濠州县郊的田地只有百余顷,我这段时间暗查,粗粗算下来绝对不止这个数,起码少了五成。这还仅是附近,略远一点,我昨天去的县北葛家镇,那里的农户也是无一例外都把田产挂了出去,但这部分田产,我在鱼鳞图册上也没有找到。”

刘铭大叫一声:“私瞒田产?原来如此!把减免赋税的土地登记造册,超出额度的不登记或少登记,如此一来,本该交给朝廷的税银,就流进了那些豪强士绅的口袋里!嗯……还有某些利欲熏心的读书人,肯定也有官员在背后撑腰。”

李诫叹道:“先前我看了鱼鳞图册,免税田太多,我以为是名录造假,却还是想简单了。王爷曾叫我暗中丈量土地,我以为也就几个有背景的人敢隐瞒不报,却没料到整个濠州都是如此,甚至附近几个县,简直……太可怕了!”

他二人都沉默下来,一时间花厅鸦雀无声,只听得见窗外寒风呼啸而过,吹得窗棂噼噼轻响。

赵瑀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。

良久,才听刘铭问道:“你昨晚遇险也与此有关吧?”

李诫笑了一声,“算是吧,本来日头刚下山我就打算回来,却在镇子口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人往庄子走,那人我看着眼熟,就悄悄跟了过去。唉,反而被他们察觉了,又不想败露身份,我说我来此投靠远亲,那群人也不信!唉,还好你朋友找过来,才算替我解了围,赶明儿我要请吃酒答谢他。”

他寥寥几句便将昨日的事情一笔带过,但赵瑀不信实际情形如他所说一般云淡风轻——从他回来的狼狈样子便可想而知,当时定然是很危险的。

他是不愿让自己担惊受怕。

“我朋友也算这附近的叫得上名号的人物,当地人多少都会给他点面子。话说回来,你看到的人是谁啊?”

又是一阵沉默,许久李诫闷闷道:“是庄王世子的奶兄,那白花花的大板儿牙我隔着半里地就认出来了。”

庄王?赵瑀听着十分耳熟,仔细回想了半晌,才记起李诫曾与这位王爷玩过一场斗鸡,还赢了五千两银子。

如今这银子还压在箱底儿呢!赌资,她一直没敢动。

他与庄王爷应该是熟稔的,与庄王世子也许关系还不错,可世子的奶兄怎会跑到这里来?总不可能找他叙旧。

刘铭也有同样的疑问,“难道庄王世子在这里有私产?”

李诫长叹一声,隔着屏风赵瑀都能想得到他一脸为难困惑的表情。

“我刚才说了,葛家镇的田地没有登记造册。”

赵瑀忽然明白了,也就是说,不是庄王世子瞒报田产,就是他手下的人搞的鬼。

但无论如何,都有皇族牵扯进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