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母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,重重撞击在赵瑀的心上,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毫不留情地灭掉。

“瑜儿!”侧立一旁的王氏见女儿呆立原地,忙拉她跪在赵老太太面前,求情道,“母亲,不能全怪瑜儿啊,当时那情况她又能怎么办?一旦和温家退亲,瑜儿这辈子可就全毁了,还望母亲开恩呐。”

主人的家事,下人们自然不能看热闹,一个个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。

原本不大的房间立时显得空旷起来,赵瑀跪在那里,陡然一阵发冷。

老太太面沉如水,“此事无须再谈,已派人去取她的庚帖。——瑜儿,你如今不堪为他人妇,回去等着,过后自有人安排你的去处。”

王氏大惊,泣声哀求道:“母亲,再给瑜儿一个机会吧,那温家公子对瑜儿几多情意,必不会同意退亲,为咱们赵家前途着想也……”

“住口!”老太太厉声打断,“越说越不像话,未婚男女私生情意,你是在嘲讽我赵家的规矩形同虚设?你这样也配做赵家的媳妇?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!”

王氏早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,往常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,这次是涉及到女儿的终身才强撑着分辩。

老太太一发怒,她便擎不住了,身子一软歪向旁边。

赵瑀忙扶住母亲,情急之下,声音不由升高几分,“祖母您这是往绝路上逼我!”

赵老太太瞪大双目,讶然又愤怒地盯着孙女,“逼你?是你在逼赵家!天下谁不知道赵氏女最是忠贞节烈,赵氏女就是女德的典范!走出去谁人不夸?谁人不慕?可你看看你,竟和一个下贱的小厮滚作一团,赵家百年的声誉因你毁于一旦啊!”。

刀子一般话狠狠扎进心窝,赵瑀捂住心口,疼得喘不过气,“我才是受害的人,为什么定要说是我的过错?说的那么不堪……我是被人救了,又没做什么丑事。”

“这便是最大的丑事!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,无论什么原因和外男搂搂抱抱,就是失了名节!”大概是痛骂过后消了火,老太太的口气缓了下来,“瑜儿,你身为赵家嫡长女,理应为妹妹们做个表率。——之后该怎么做,不用祖母多说了吧?”

名节有失的赵氏女无颜立足于世,祖母之意不言而喻。

轰一声,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,冲击得脑子也有些眩晕,赵瑀四肢都在颤抖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凭什么?她并没有错,为什么要她去死?凭什么!赵瑀出离愤怒了,嘴唇咬得发白,面孔绷得紧紧的。

显而易见,这个面相温婉的女子,有着自己的倔强和坚持。

王氏怎能看女儿去死,闻言已是泣不成声,跪在地上苦苦哀求:“瑜儿素来孝顺,求您留她一命……不然送她去家庙,此后再不见人也就是了。”

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微微颤动,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,半晌才叹息一声,“瑜儿是我亲孙女,我能不心疼?若是在别处还好,可那是在晋王府,她是在整个勋贵圈子丢了脸,不严加处置,赵家七座贞节牌坊就成了京城的笑话,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和别家走动?”

鼻子一阵发涩,赵瑀强忍着没哭,“我早该明白的,赵家的脸面全靠女子的贞节牌坊撑着。”

老太太登时大怒,恨不得立时叫人绑了赵瑀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——她不愿手上染血,更不愿背上逼死孙女的恶名。

“瑜儿,家风家规如此,祖母也是迫于无奈啊。”老太太神色黯然,双目一闭,两行浊泪顺腮而下,“饶你容易,可往后再有人犯错,罚是不罚?你父亲是赵氏族长,因疼爱女儿徇私舞弊,又怎能服众?今后如何管教族人?脊梁骨都要让人戳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