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极大,一边站着的盛海已经准备动手了,立在树下,手上拿着网兜的小太监已吓得两股颤颤,站都站不住了。

称心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,他脸色青白,最近瘦了许多,几乎脱了型,连原是贴身量制的衣服穿着都空落落的,可即便如此,声量也未低,一撩衣袍,朝冯南南跪了下去,先磕了几个响头,“是奴才看管不力,奴才给贵妃娘娘请罪。”

冯南南瞧着自己的新染的指甲尖,笑了笑,“称心公公是大明殿的大太监,陛下身边的红人,何错之有?”

她嘴上说的客气,却并不叫称心起身。自从上次乔玉的事情后,称心与冯南南面子上的和气也没有了,而冯南南又吃不得亏,如今也是水火不容。只不过从前元德帝都在,她不好发作,现在却不同了。元德帝病重,她又暂理后宫宫务,都是她一个人说这算。

称心便又磕了个响头,磕一个,说自己的一个错处。他跪得与两个畏畏缩缩的小太监也不同,后背笔直,就是磕头也有自己的风骨。

冯南南意兴阑珊,在这么多人面前狠狠教训了称心一场,毕竟元德帝还没死,天下还不是景旭的天下,也不好太过分,便松了口,没在继续追究下去。

称心跪在就那么跪在台阶上,头都未回,叫人压那两个小太监下去各打二十板子,扣半年的月例,以儆效尤。

他最后道:“即便是陛下病了,你们这些小的心里都时刻惦记着陛下的安危,寝食难安,可也不该耽误了做事。念着这件事的份上,才给了你们这个处置。”

冯南南冷冷地瞥了称心一眼,即便她如此高傲,也不得不承认,称心能在元德帝身边呆这么多年,甚至比原先陪着元德帝长大的梁长喜都比不上他得信任。

称心这个人太多妥帖谨慎,八面玲珑,好似谁也找不出他的错处。

太阳终于全都落了下来,大明殿内全亮了起来,元德帝唤了称心进去,说是要彻夜与乾清道人详谈,他才跪了小半个时辰,行为举止却一点不错,很得体地应了,从里头走了出来。

冯南南仰着头,听完起身,“那就不打扰陛下夜谈了,本宫也回去歇一歇。对了,称心公公这样忠心为主,待陛下日后身体好转,定要大大奖赏你的。本宫就暂代其职,放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
称心模糊地回了一句,他近来又间歇地耳鸣,偶尔听不清楚,用余光瞥着冯南南的嘴形,才勉强敷衍了过去。

不多会,那两个挨了打的小太监彼此搀扶着,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,哭得差点没梗过去,给称心磕了几个头,大约是太感激了,反倒说不出什么场面话,一个劲讲,日后要给称心养老送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