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玄松了一口气,感到总算解放了,带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,把电话线拔了,手机关机,一头扎在自己的床上,和穆晓兰一样补起觉来,这俩人一直睡到了中午,直到李伯庸打电话一直拔不通,开始脑补各种事故,吓得来砸门,她才爬起来。

除夕就这么来了,一年到了头。

李伯庸打算在这个破为正式的日子里,拜见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,一大早就起来折腾自己,杨玄仔细一看,这货头发上居然还上了定型水,李伯庸这辈子大概也没倒饬过自己,定型水也不知道怎么用的,弄得那一头“秀发”跟锅盖似的,厚重地盖在脑袋上。

杨玄叹了口气,开机打电话,告诉她爸妈说睡过头了,下午再过去,然后把李伯庸的脑袋按进了洗脸池,打开喷头对着他那容易招尘土的头发一阵猛冲。

总算……苍蝇落到上面估计不会劈叉了。

被杨玄辣手摧头发的李伯庸一点也没有蔫,依然像是多动症儿童一样上蹿下跳,激动得什么一样,霸占着杨玄的书房,一笔一划地在那认认真真地列礼单,郑重程度好像他不是去未来老丈人家蹭饭,而是进宫给皇上上贡似的。

“脑白金!我觉得咱们得买两盒脑白金去,电视里不是说么,今年过年不收礼……”

“嘘!”杨玄拍了他脑袋一下,“小点声,那屋还有个病人呢,别吵醒她——我告诉你李伯庸,你要敢买这玩意,我就把它从你鼻子里灌进去!”

李伯庸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。

过了一会,他又弱弱地问:“那……盖中盖呢?”

“百兴打算转做保健品代言啊?”杨玄说,“你才缺钙呢……不对,我看你是缺脑。”

“哦!”这句话提醒了李伯庸,“对啊,我可以叫人从那生态园里弄只活蹦乱跳汪汪叫的……”

“你要是敢往我们家弄狗,我就把你弄死。”杨玄阴测测地说。

“开玩笑开玩笑,弄只土鸡,土鸡就行,年夜饭添个菜,这个行吧……”

穆晓兰其实已经醒了,李伯庸砸门的那力度,活像着火地震了似的,猪也醒了,不过她一直蜷缩在被子里没出来,迷迷糊糊地听着隔壁书房里传来的说话声,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废话,两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互相臭贫,然后再自己也忍不住地一起笑出声来。

一门之隔,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。

穆晓兰爬起来,打开自己的电脑,开始在晚上找新年期间的旅游团——她简直有点可怜自己,这么多年,无论是上学打工还是工作拿工资,一分钱掰开八瓣花,居然对自己那么苛刻。

上学的时候,她好多的同学就跑遍了祖国乃至国外的大江南北,可是她到了这个岁数,居然连出去散散心,怎么买车票,怎么订旅馆都一头雾水,甚至连想去哪里都没个主意,她不知道湖南湖北有什么区别,不知道江苏的省会是哪里,不知道广州和广东哪个是省名哪个是市名,不知道西藏和新疆哪个在地图上面哪个在地图下面,不知道护照和签证其实不是一种东西叫两个名,只能像那些不常出门,不会上网的大龄旅客一样,找个会拉着她四处买东西的傻瓜旅行团。

用一句话总结她这些年的生命,穆晓兰觉得三个字就够了——白活了。

就在这时候,楼下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。

喊了一声没人理,居然还不依不饶地喊。

杨玄和李伯庸当然也听见了,李伯庸有点牙疼,“这个赵轩……这个赵轩可真是……”

杨玄说:“关门,把你放出去,你去把这个大祸害弄走,怎么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