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大爷!”胡蝶妈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,“谁是你妈?这是哪个养汉的养出来的野种,四处乱认妈!”

这句话说得实在太难听,蔡鸿轩的妈也不干了,本来拉架的老太太蹭一下站起来,闲置多年的战斗力冒了头:“你说谁呢?你怎么说话呢?”

“我说的就是你!你们母子两个不要脸的货,看上别人家有钱就拼命扒着!胡蝶……胡蝶!我告诉你,小婊子,你嫁给这个小瘪三,以后你甭认我当你妈,我没你这种女儿,你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弄走!”

这位伯母语不惊人死不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,十年前就见识过的柳蓉等人充耳不闻。

“行啦!哎哟我说你行啦!”这是胡蝶爸——很多年前他好像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。

“行你妈个头!你这丧良心的操蛋男人,管你自己家的小贱货去,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!”

“……”胡蝶爸不幸中枪。

大庭广众、众目睽睽之下,胡蝶爸终于抹不开面子了,猛地松开胡蝶妈,指着胡蝶说:“好,我不管,我不管你,你打死她啊,打死她你自己给她偿命坐牢去,随便!你再闹,再闹!也不看看你那张老脸还在不在!”

他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翻身农奴大反抗,叫胡蝶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,过了好半天,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呜呜地哭了起来——好像她不是来参加婚礼,而是来嚎丧的。

“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。”常露韵忽然听见柳蓉说了这么一句话,她有些吃惊地回过头去,看见柳蓉远远地透过密集的看热闹的人群,盯着大哭大闹的胡蝶妈。

“我明白,是你肯定不会闹。”常露韵心想——你喜欢玩阴的。

柳蓉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菜:“谁没了谁都能活,人这一辈子,能管好自己不错了。”

常露韵看了已经从摆弄摄影机、到实在过意不去上前拉架的梁肃一眼,突然笑着问:“怎么了,你自己有主了,心也定下来了,突然打算以后都相夫教子安稳度日了么?”

柳蓉抬起眼冲她笑了笑,把声音放得更轻:“怎么可能,野心一直都在。有些人看得了岁月静好,心境开阔,有些人看不了,看不了就要做点别的事,老想不开是为难自己……”

常露韵问:“什么别的事?”

柳蓉停顿了片刻,说: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吧,这辈子当人不容易,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,能走多远就走多远,该付出什么代价就付出什么代价,只要你觉得值得,过后不后悔,就没问题……可是这样,没必要。”

她停顿了一下,也顺着常露韵的目光看了梁肃一眼:“合适就结伴过,不合适一拍两散,不然你心里再喜欢人家,人家不喜欢你,有什么用?明面闹出来,是自己脸上难看,就算耍手段把他的心赢回来,以后呢?要一起过很多年乃至一辈子,什么样的弥天大谎,什么样的委曲求全能让你瞒他一辈子?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你这个人,一时被迷惑,过一段日子原形毕露了,还是过不下去的。”

当年她的腿刚刚离开她的时候,柳蓉就明白了一个道理,如果不能有尊严的活着,不如早点去死。

感情很重要,有时候可能比生命还要重要,可是没有这种尊严重要。

然而闹也于事无补,结婚证已经发了,胡蝶的身份已经在法律上从“单身姑娘”变成了“已婚妇女”,再要改,以后婚姻状况就要填“离异”了,假装没结过婚那是不可能的。

果然胡蝶妈说到做到,婚后就断绝了给胡蝶的一切经济支援,只有胡蝶她爸,看在亲生女儿的份上,时不常地来看看她,塞给她些零用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