岷江江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,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,人人都杀红了眼,简直不知今夕何夕。

白离抬起头,红巾军发令的烟花来自四面八方,双方在大雨中混战成一团。战鼓的声音与雷声相冲,不分彼此,火龙已经不见,火光却毫不畏惧倾盆大雨,燃烧在各个角落里。

邹燕来不知怎么的找到白离身边,大声叫道:“魔君!”

白离也不抬头,依然遗世独立似的坐在马背上,企图在茫茫人海里寻找施无端,口中却说道:“不要急,先打着,施无端的绝招还没出呢。”

他话音才落,只听一声尖锐的哨子响,七朵烟花依次在空中爆裂开,白离“啊”了一声,轻轻地笑了:“北斗七星,你瞧,我说什么来着?”

邹燕来心中一凛,他先前以为,这样短兵相接瞬息万变的战场上,施无端也只能依着兵家阵法行事,是万万来不及布他的阵的,谁知他竟然胆敢在交锋过程中明目张胆地做手脚,登时心中闪过数念,失声道:“是骑兵!”

骑兵冲锋中军,两翼布下埋伏,中军步兵推上,他以为这就是红巾军的打法了,没想到这特殊的骑兵却并不是为了冲锋,撕开官兵中军,一触即走,在教宗之人来不及反应前仗着快速机动转移,将阵法的火种埋下,径直撤出,看似毫无章法的左突右冲,却是走了北斗之位!

邹燕来一夹马腹,猛地冲了出去,大声吼道:“弓箭手!弓箭手掩护!两翼收缩,道友们小心对方有诈,守住灵台……”

邹燕来整个人都被大雨浇,狼狈极了,想他一生浊世佳公子一般的模样,如何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?

白离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,摇了摇头。

就在这时,本来便暗的天幕忽然更黑沉了下来,大雨依旧瓢泼,那低沉得仿佛伸手可触的夜空中竟出现了七颗北斗,白离目光一凝,只见那形如鬼魅的骑兵已经不知所踪,一条银色的线突然自岷江口的山脚下蔓延开来。

他的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——无端,施无端,你在哪里?

那银线最终汇于一点,便是方才骑兵冲锋所致的最终点,仿佛一柄巨剑戳入了整个官兵阵营当中似的,地面隆起,人仰马翻,原本混乱不堪,颇有些像乌合之众的教宗高手们终于被组织起来,散布在收缩的官兵两翼外围,以大咒术抵挡。

一道闪电正劈在北斗之间,地动山摇,山间仿佛亮起无数盏山灯一样。

就在这时候,白离突然纵马冲了出去,他抬手将背后神弓碎羽取下,连射三箭,仿佛不用瞄准一般,挡在他面前的三个骑兵几乎同时一声不吭地便摔下了马去,此一路,如入无人之境。

教宗勉强压抑的阵中,所有的规则都如同拔河一般被两边的人互相争抢着,碎石自山间滚落,却一块也碰不到白离身上。

他身上腾起一层漆黑的雾,仿佛能将靠近他的一切物体挥挡出去一样。

一身雪白的袍子已经遍染鲜血,那昔日里如画的俊秀眉目,竟陡然生出某种极艳极可怖的戾气,与座下无鞍的战马一般桀骜不驯、有恃无恐地冲着某人的方向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