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竟然握住了一把实实在在的体温,阿尔多像是猛地从幻觉中清醒过来,错愕而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,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张熟悉而冷淡的脸。

这个刚才还气势汹汹,活像疯了一样的男人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,突然像是被烫了一样,松开了卡洛斯。

“卡尔!”阿尔多苍白的嘴唇颤抖片刻。

卡洛斯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地面上,等着他的高论。

一阵让人头皮发紧的沉默蔓延出来,阿尔多突然发现自己就像第一次被导师叫住,当众提问刁难的小学徒一样,完全懵了,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。

直到卡洛斯的剑尖轻微地划过地面,发出一声叫人心里一紧的摩擦声,他才不知道怎么的,憋出一句:“对不起!”

卡洛斯的两颊绷紧了,甚至咬出了一点模糊的肌肉形状,半晌,他才垂下眼,以一种彬彬有礼但毫无起伏的语气说:“不,是我失礼了。主教阁下,请您原谅。”

他甚至微微欠身,然后眼也不抬地和他擦身而过,抱起莉莉,细心地擦掉她的眼泪和鼻涕,又毫不在意地把脏帕子直接塞进兜里:“好了小公主,别哭,我带你去那个什么‘恐怖纪念馆’。”

“是……是‘阴森博物馆’。”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——约翰这个笨蛋,他以后一定会讨不到老婆的!

卡洛斯脸上有十分勉强的笑意一闪而过:“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——过来,迈克。”

迈克却没动,这个从方才开始就表现出无与伦比的犀利的死孩子抱着他的小背包,抬起头来大声问:“你是卡洛斯吗,约翰?”

这明显的病句一针见血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,阿尔多的目光更像是要把卡洛斯盯出个洞来。

卡洛斯沉默了片刻,然后耸了耸肩:“是的宝贝,我以前叫过这个名字。”

空气像是被冻结了,叫人呼吸有点困难。

卡洛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胆怯,那种恐惧压得他抬不起头来,孩子童言无忌的一句话,仿佛逼着他把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脱下来,暴露在所有人面前,他外强中干,连最轻柔的晨风都能刮伤他的身体。

一千年前,卡洛斯?弗拉瑞特是个让他引以为豪的姓氏蒙羞的男人,而一千年后,人们所熟知的那个大英雄,却也不是他。

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做过什么,是个怎么样的人,那些强加在他身上的“荣誉”,简直是一种更大的侮辱。

他甚至拒绝去思考,为什么阿尔多这个应该已经“死”了一千年的故人,又重新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,拒绝去看伽尔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