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过去了,谢一没有一点消息,两天过去了,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欠费了,三天过去了,依然静悄悄死气沉沉。一个礼拜,十天……第十天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,王树民几乎连滚带爬地扑过去,却在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——只是军校的一个同学打电话拜晚年的。

过了十五,王树民也该走了,可谢一依然没给他半点消息。

王树民有些怀疑,自己是不是把电话号码抄错了,或者……或者谢一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弄丢了。他忽然惊恐地发现,除了谢一那地形复杂的临时住所,他没有对方一星半点的联系方式……就像是,忽然把这个人,弄丢了。

他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,慌慌张张地逃回来,却每天心心念念地等着来自那个人的消息,自己期望谢一打电话来说些什么呢?

解释那天只是个酒后乱性的意外?说些不相干的话,像自己一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,或者……或者……或者……

或者什么呢?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埋得深深的,他觉得自己仍然无时无刻不在往那个不详的念头上加土,埋住,踩下去,绝对不能让它冒出来——尽管他自己连那个念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可直觉就告诉他,那是危险的。

春来夏走,草木知秋,忽地一场大雪落下来,人间种种全被盖在里面,像是比人心还要讳莫如深,又一年年关。

整整一年,王树民养成了期待某人突然联系的习惯。

可是某人已经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的生命,只有在春节那几天的时候,王家收到了一封拜年的明信片,地址已经换成了学校的地址,还有一大包直接从淘宝店家寄来的保健品。

明信片上一句话“干爹干妈新年身体健康,全家工作学习顺利。”

再没别的了。

王树民那时候不明白,直到很久很久以后,才有一个人告诉他,壮士断腕而面不改色,要么是他心冷如铁,要么……是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和失去。

正常的青春后边都是懵懂,不懵懂的,是不幸的人。

谢一攒够了钱,甚至超额完成任务,这一年的九月一号,正式就搬进了大学的宿舍,临走那天他亲自下厨,做了一大桌子菜,和室友小吴两个人吃了一顿。小吴这才知道他这少言寡语的室友是个大学生这个事实,一双眼睛瞪得差点掉下来。

吃饱喝足,这平时有点缺心眼的小青年突然深沉起来,看着打开的窗子不言声,半天,才操着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轻轻地说:“你就走了啊。”

“去学校住,住宿费可比房租便宜多了。”

小吴点点头,感慨着什么似的说:“走了就别回来了,这日子,不是人过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