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屋边边角角都用了兽皮封上,以防漏风,屋里十分简陋,只有个临时挖出来的地灶坑,灶坑旁边有兽皮扑在地上,算是睡人用。

傍晚的时候,华沂生火,细心地烤着几条大鱼,长安便安安静静地等在一边,屋子里静谧得只有木柴噼啪的声音,以及屋外传来的海声。

那声音让华沂有种两个人一起到了天尽头的错觉。

没人问,长安很少主动开口,于是华沂挪了挪屁股,没话找话地问道:“今天早晨,洛桐怎么把他那宝贝儿子给打了?”

长安道:“洛桐想让他儿子和路达一起学刀,问我肯不肯教。”

洛桐的腿上拖得时间太长了,整天用毯子盖住看不见,其实里面烂得都能看见骨头了,连阿赫萝看了也说没有办法——除非把腿整个锯断,或许能保住他一命。

“结果他儿子被逼得难得跟我说一句话,”长安添了一点柴禾,脸上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,“他说不想学怎么杀人,也不敢,他就想学怎么装刀柄……这个我可不会。”

华沂愣了片刻,忽然笑了起来:“这个胸怀‘大志’的小家伙,跟我小时候倒是有点像。”

长安见鱼已经烤熟了,便拿起来开始啃:“你小时候也想学怎么装刀柄?”

“那倒没有。”华沂道,“我小时候想长大以后跟着狩猎队每日出去打猎。”

长安茫然不解——在他看来,他们现在做的就是狩猎队的事。

“首领的儿子和别人不一样,长大以后不是首领就是长老,将来是手握着权力的人,哪能和别人一样去狩猎?”

长安吃得腮帮子上都是灰,华沂见了,口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,轻声解释道:“现在我们忙着逃命,什么都没有,但是过了这一冬,天气总会缓和过来,日子不难过了,到时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,单是威而不重,怎么压制得了手里的权力?你自然要拿出尊贵气度来,狩猎耕种的事,不是首领长老的活。”

长安听了,仔细地想了一阵子,还是不懂,所幸他从来想不通就拉倒,绝不会像索莱木那样钻牛角尖。

他拉倒了,华沂却不肯放过他,男人的口气虽然依然柔和,目光中却带了说不清的复杂和审视,意有所指地问道:“比如你,如果你将来一呼百应,一句话放下来,有得是人帮你做事,但是偏偏有别人想抢你手里的这份权力,你会怎样?”

长安反问道:“我说一句话叫别人帮我做事,那我干什么?”

华沂看着他的眼睛:“你什么都不用干,只用享受别人对你的恭恭敬敬就可以。”

长安三下五除二把一条鱼啃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一个大骨头架子,丢在地灶坑里面,随手抹了抹嘴,拿起了第二条,一点也不在意地说道:“哪有那样的事?你做梦呢。”

他用尖尖的小虎牙利落地撕下鱼皮,烫得话音也含糊不清,却难得好为人师,口气分明是把华沂当成了他的小奴隶路达教育:“人人经过的路边张的果子,如果好好的没人摘,那肯定不是酸的就是有毒的。一报还一报才能长久,否则就好比一个木桩,你老是往一边推,它自然站不了多长时间就倒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