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氏不甘的看向皇宫方向,回头看了眼满身狼狈的儿子,一口气上不来,直直晕了过去,陷入黑暗前,她看到的是儿子慌乱无助的双眼。

如今后宫中是忙作一团,先帝的后妃们通通要从原本住着的地方搬出去,承宠后有过子嗣的还好,只是搬往后宫中专门给太妃们居住的地方,没有子嗣的位分又不及妃位的,就只有搬去京郊的一座行宫中过完余生。

曲轻裾看着先帝太妃们的名单,细细数了一下,有名分的二十余人,除开有子嗣位分高的,余下的有十二人要搬去行宫。至于那些被先帝宠爱过又没有名分的,按照以往的老方法,竟是全部送到京郊的一座道观中做道姑,此生再无出来的希望。

曲轻裾叹了一口气,合上手里的名单:“按照祖制,这些承宠过的女子必须要送往道观吗?”

钱常信看了眼被娘娘合上的名单,躬身答道:“回娘娘,这都是以往的一贯做法,倒也不是必须送这些承过圣恩的姑娘进道观做姑子。”

“既然如此,这些人也安排进京郊行宫去,行宫虽不比宫里舒适,但总比清苦的道观好,”曲轻裾皱着眉道,“多进去几个人,虽然每年要多花些例银,但是就这么些人,能多花到哪去。”全是姑子的道观能有什么香火,去到这种地方,跟遭罪也没有什么差别,身为女人,她可没有为难女人的爱好。

庆德帝做了几十年皇帝,统共伺宠幸了这么些女人,放在这种朝代背景下,还真算不得贪花好色。

“娘娘仁厚,奴才这便吩咐下去,”钱常信取过名单,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道,“太后娘娘已经从魁元宫搬到长宁宫,这张是魁元宫翻修图纸,不知娘娘可要需要改动的地方?”这母后皇太后搬走了,新主人便是眼前这位了。

曲轻裾接过图纸看了一眼,只觉得那横线竖线看得眼晕,便道:“图纸我先看看,想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。”

钱常信见状,也没有多说,言明皇上要过来用晚膳后,便退了出去。

曲轻裾站在在天启宫后殿中窗口处,便能看到与天启宫同在中轴线上的魁元宫,这两处是唯一修建在正位上的宫殿,两宫的距离也最近。可是偏偏这两座宫殿的前主人形同陌路,相敬如冰,至死也没有什么感情。

她听金盏讲过先帝驾崩时发生的那些事,金盏口才很好,讲起当时的情景就跟自己在现场似的,就因为这样,曲轻裾才觉得后宫之人的不易。

皇后的冷静理智,淑贵妃的失态,还有敬贵妃的伤心欲绝,甚至还有连天启宫大门也没有进去的温贵嫔安贵嫔。

庆德帝是握着敬贵妃的手驾崩的,有人说他是带着笑离开的,这让曲轻裾有些不明白,庆德帝的真爱不是淑贵妃么,怎么到了最后,反而惦记敬贵妃的好了?

还有先帝口里念到的那个“婵儿”或是“蝉儿”是谁,敬贵妃还是其他别的女人?

皇帝下葬当日,曲轻裾与贺珩披麻戴孝一路护送庆德帝遗体到了皇陵,然后便是东跪西跪,待贺珩念悼文时,曲轻裾便跪在下面与其他人一样痛哭流涕,待葬礼结束,她几乎觉得自己的腿不是腿,眼睛也都快变成“缝”眼了,身上的麻木孝衣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
待熬到回宫,已经是深夜了,曲轻裾在浴桶中泡了一个澡,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,刚穿好衣服,就见贺珩穿着一件素色纱袍进来了。

贺珩进屋子见曲轻裾虽带着倦色,但是并没有因为在烈日下暴晒伤到,便放下了心,他顺手取过木槿手里的棉布,替曲轻裾擦着湿润的头发:“这几日辛苦你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再过些日子,便要把府里的人接进来,她们的位分如何定,你可有想法?”

按照规矩,除开嫡妻外,新皇其他女人至少要等先帝大行二十七日后方能进宫,正式册封更是要等三个月以上。但是不管如何,该安排的必须要安排,就算不能马上晋封,但是谁该封什么品级,谁住什么地方,也必须提前定下。

曲轻裾抢过贺珩手里的棉布,自己慢慢擦着,“她们是皇上你的妃嫔,岂能由我来定。”

看着对方疏淡的眉眼,贺珩心头微涩,他叹了口气,按住曲轻裾擦头发的手,“她们不过是后宫妃嫔,你是我的皇后,是要陪我一生的女人,这些事当然可以由你来定。”

曲轻裾突然笑开,她把棉布扔到一边,看着贺珩笑道:“皇上,说话可算话?”

尽管曲轻裾用着玩笑的语气说这些话,但是贺珩就是莫名的觉得,对方这句话问得格外认真。

他心头一震,看着她慢慢的郑重的把头点了下去,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下,“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