岑司业负手而立,苍老清瘦的身躯立在三尺冷淡的冬阳中,就像是一根标杆般孤寂、倔强。他说,“这一篓染血的书、三十七卷孤本,分量太重太重,除了你们那批从朔州厮杀回来的学生,谁也没有资格动它。可这三年来,魏惊鸿和邬眠雪成亲,苻离弃文从武,季悬殿试落榜后便游走天涯,程温……”

提到程温的名字时,岑司业摇了摇头,“思来想去,那六人中唯有官至翰林院的你,能继承季平遗志,替他整理好这三十七卷书籍。当然,若是你不愿意……”

“我愿意。”姜颜斩钉截铁道。

魏晋孤本,世间独一无二的文墨瑰宝,莫说是主笔,即便是有幸参与修补校注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,理应由当世大儒完成才对,为何会交给她这样一介籍籍无名的刀笔吏?

似是看出了姜颜的疑虑,岑司业道:“老夫说了,这一篓子染血的书分量太重,除了从朔州的死人堆里爬出的你们,谁也没有资格动它。”

浑浊苍老的嗓音,却带着儒家风骨,掷地有声。

姜颜将季平的那篓书带回了翰林院。修补校注孤本是项大任务,何况这些书对姜颜乃至所有太学生而言意义非凡,若堪对校注完成,少说要一年半载,指不定要耽误婚期……

她不知该如何同苻离交代。

谁知那晚夜谈,苻离知道她即将要修补的孤本是季平从隧道里拼死带出来的那批时,却并未生气,只是眸色沉重了些许。过了许久,他伸手揉了揉姜颜的脑袋道:“好好修补校注,莫急。”

姜颜知道,对于季平,苻离一直心有愧疚。他许诺了会带他回去,可带回的却只是他的尸首。

心中一酸,姜颜起身抱住了苻离,竭力用笑颜掩盖住心中的酸楚,道:“啊呀,小苻大人这般通情达理,我都不适应了。”

苻离又怎会看不出她是在想方设法宽慰自己?当即心中一软,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,低声道,“也不是对谁都这般通情达理的,不过是看在你是我未过门妻子的份上。”

说罢,他将姜颜张扬明媚的笑脸按入自己怀里,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。

“别让我等太久,阿颜。”他说。

十一月初,皇后娘娘寿诞,在宫中宴请命妇和大臣女眷,其中包括阮尚书家未婚的三姑娘阮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