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感慨着,一条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,姜颜不经意一瞥,随即怔住。

风摇雪落,清风霁月的少年卓然而立。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,苻离一身端正整齐的雪色儒服,面色从容地进了门,而后朝正在讲学的博士躬身行礼,动作有些许的僵硬。

博士是听说苻离的伤势的,大概没料到他会在最后一天中途出现,博士捧着书册怔了一会儿,才点头让他落座。

于是苻离又顶着众人的视线,一步一步朝姜颜身侧的案几走去。他的伤应该还很严重,尽管极力掩饰,但姜颜依旧能看到他身形步伐的不自然,尤其是屈腿落座的时候,苻离的眉头紧锁,抿着唇极力忍耐肩背的伤痛,待到坐好,额角已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
姜颜的一双眼黏在苻离身上,连博士讲了什么内容都一概不知。她实在不明白,明日国子监就要休假了,他何必赶在最后一天忍痛来此走一遭?反正已病假了好几日,也不在乎多这一天。

苻离这人,总是教她猜不透想法的。

姜颜思绪叠涌,苻离却像是没事人般端坐,背脊挺直,一眨一眨地望着前方,聆听博士拉长语调摇头晃脑地念着‘之乎者也’。

还说自己不喜读书呢,这不是挺认真的嘛。如此想着,姜颜便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,认真听讲。

只是她并未发觉,在她听得入神之时,看似认真的苻大公子悄悄调转视线,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再也未曾离开。

人生本就是负重前行。他满身伤痛,踏雪而来,不知是因为两家阵营针锋相对的宿怨,还是见到对方那份‘一甲’文章的不甘,亦或是同甘共苦后的情窦初开……命运早已揉成一团乱麻,没了答案。

离散学还有一刻钟,姜颜却早已坐立难安,想着同苻离聊上两句,问问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理两家婚约之事,也问问他的伤势……

谁知还未下课,岑司业却临时布置了一个任务:让儒生们将国子监内的积雪清扫完毕,劳其筋骨,方可散学。

于是姜颜只好悻悻地随着同伴们去领扫帚。

积雪有三寸来厚,又是呵气成冰的隆冬时节,手指不一会儿便冻得僵硬,扫起来颇为困难。姜颜望着地上扫起的一堆积雪,正拧着眉思索什么,便听见魏惊鸿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:“姜小娘子!你在发什么呆呢?”

姜颜回身一看,只见魏惊鸿扛着一把铁锹,同苻离并肩站在一丈远的地方,一个笑颜如春,一个面色清冷。

“想堆雪人。”姜颜回答,随即视线落在苻离身上,好心道,“苻大公子还有伤,可以不用来扫雪的。”

“别管他!你在这扫来扫去,他哪还能坐得住啊!眼巴巴跟来又不好意思同你说话,就知道逞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