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从太监自然不敢说话,邓云看向屋里,宋檀身段好,腰细腿长,从衣服里伸出来的手脚白生生的,像羊脂白玉似的。他在屋里走来走去,乌黑油亮的头发散着,年轻又美丽。

邓云站在门口,忽然沉思了起来。

宋檀养好了伤,可以回御前伺候了。前一天傍晚,夏明义来找宋檀说话。宋檀推开窗,晚风习习吹散了屋子里的闷热。他点上蜡烛,盖上灯罩,将香炉香盒都拿出来。宋檀用的香并不名贵,不过白芷丁香一类,他把香炉搬到柏木衣架边,将当值要穿的衣服铺开熨好,慢慢熏着。

夏明义坐在榻边,手里拿着扇子,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。

宋檀把衣服理好,倒了杯凉茶给夏明义,接过他手里的扇子扇风。

夏明义喝着茶,慢慢道:“御前的人里,你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,之前不让你做司礼监秉笔,就是怕你卷进外朝的事情,受我的牵连。”

宋檀道:“师父深谋远虑。”

夏明义笑了笑,“你不像邓云会钻营,总还是识趣的。邓云,他现在势大,你遇见了就避开,该示弱就示弱。”

“我知道的。”宋檀慢慢摇着扇子,灯烛为他的面颊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。

“陛下不是暴虐的人,对身边的人并不非打即骂,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小错,他也能包容。”夏明义道:“待在陛下身边,比在外头强。”

“那是师父,”宋檀笑道:“换了我,可不得战战兢兢的。”

夏明义摇头,“你害怕陛下,这样不行,谁会喜欢一个总是怕自己的人。”

宋檀抵着下巴想了想,道:“陛下是什么样的人,普天之下,四境之内,哪个人不想着讨好他,但又有谁真得了陛下喜爱了,我就不费这个功夫了。”

宋檀不思进取,夏明义有些恨铁不成钢,但他也不着急,有些事情毕竟急不来。

次日是阴天,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宋檀走过石桥,走上前廊,走进文渊阁。皇帝今日在这里看书,东阁中,檀木大理石屏风后面,安放着华盖御案,高几香炉。

皇帝穿着象牙白织金盘龙常服,姿态放松地坐在红漆描金宝座上,玉冠上垂下白玉珠。他垂眼看书,时不时沉吟思索,窗外雨打芭蕉,声音淅淅索索。

邓云肃手站在一边,宋檀从屏风后面进来,与他打了个照面。

宋檀欠了欠身,邓云也略略抬手回礼,很客气的样子。

宋檀站到一边,修长的身影,一竿竹子一样进入皇帝的视线。

皇帝抬眼,“伤好了?”

宋檀回话道:“回陛下,伤已大好了,劳陛下惦念。”

皇帝放下书,道:“日后仔细当差,少犯错也就少挨打。”

“奴婢以后必定加倍小心。”宋檀的头更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