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霁撇撇嘴,把发痒的手收到口袋里,握紧成拳,“所以,你终究还是白忙一场。”

白忙一场,甘犯奇险,最终什么也没改变,这赌局,是她输了。

胡悦眨眨眼,把冰袋放开,她的眼神转到他脸上,有了焦距,眼里也有了笑意,这笑就像是闪闪发光的三棱镜,把夕阳的热力折成一点,看到哪里,哪里就烧出一道焦痕。

“没有啊,”她说,“怎么会这样就对世界失去信心呢 ?”

是真的没有,初生儿的赤诚,见过世间所有冷漠险恶的人性,跌落深渊的祭品也未褪色,刚进医院,她的热血不稀奇,可到如今,她的笑也还是和当时一样暖热,这份勇气已不能再否认和轻视,师霁和她对视着,数着自己的心跳,听闻那稳定的节奏,竟没来由有一丝免于失态的庆幸,即使,这事态也只有他自己能够明了。

“我没能改变于小姐,可我改变了你啊。”胡悦的笑容,神秘又天真,像是充满这世上最宏大也最奇妙的隐秘,她的话几乎无可反驳,言出就是定理。“现在,你还相信黑暗吗?”

如果只相信黑暗,你为什么要帮我呢?

为什么要去李容声的别墅,为什么要和警方配合?

你的行动,不也早就说明一切,你,其实也很想相信点什么,不是吗?师老师?

所有的诘问,都在沉默中不言自明,让师霁陷入更深的沉默,这场赌约是他输了,这一点,两人心知肚明,也许就像是于美琴和胡悦的交流,都明白了就没必要不认。

所幸她也没有步步紧逼,耀武扬威,而是保持一份体面。让他可以若无其事地揭过,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
“就当是我输了,那,你想要什么?”

他扫她一眼,“想让我保你上位,当住院总?”

这与其说是待价而沽的询问,倒不如说是有些渴望的逼迫——他想让她求他,所有的运作只等这一句话,没有她的恳求,他一径安排,这怎么像话?他要推她上位,只因为——

她有点儿明白,不是全懂,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得出来,胡悦的双眼,如云似雾,充满了氤氲之气,他们之间比平时靠得更近了点,这本能的吸引谁也没察觉,她摇摇头,神色叫人捉摸不透,又低下头不和他对视,摆弄起了被拽长的衣角。

“不啊……”

“我……的要求就是,我不想当住院总,我想多做几年住院医。”

她的声音又轻又薄,和眼里的云雾一样,多琢磨一会儿就散开了,但余韵却是明明白白:多做今年住院医,就可以在你身边多呆几年……

她为什么会这样想,她凭什么这样想,她——

师霁不能多看胡悦,他严厉地抿着嘴,望着窗外绯红的晚霞,视野却也有些模糊,就像是地震里走不稳的行人,他能做的仅仅是维持这最后一分体面,他变得奇怪了,和从前不一样了,这些他都知道。

但,面对这摇动的天地,一个小小行人,能有什么办法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