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娘安康。”给我问过安,君太医就起身小心地按了按我头上的血瘀,那一块地方现在已经青青紫紫十分骇人,搞得每次王琅来看我,我都要学李夫人,不肯转过头来和他对视。“淤血已经消散不少,娘娘还是每日里敷上药膏推拿片刻,再以静养为主就最好了。”

我又伸出手来给他扶脉,一边问他,“最近这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吗?君太医。”

君太医哈哈笑着说,“没有什么新鲜事,要说有,也就是又有几个工匠被锦衣卫押走问话去了。”

唔,我就说吧,这蓬莱阁露台的倒塌,肯定是要牵扯到一批人的官帽子,和另一批人的脑袋。

“就这点事儿?”我兴味索然地道,“我还当我姑爹又要大发雷霆,把谁的官帽子现场撸下来呢。”

“娘娘真是爱说笑。”君太医掩口做葫芦状。“这样的事要是天天都有,也就说不上是新鲜事了。”

他顿了顿,又道,“听说现在还是在太液池里打捞木梁柱,是要看看梁柱到底是被虫蛀了,还是被谁给动了手脚。”

我不禁也犯起了沉思。

这件事最怪异的地方,倒并不在于梁柱被动了手脚,而是这梁柱被动手脚的话,针对的到底是谁。

蓬莱阁是宴饮的地方,没有什么喜事,谁也不会上去玩乐,宫中的几个主位不会,我不会,王琅也不会。

皇上倒是有时候会带了几个选侍到蓬莱阁饮酒作乐,欣赏美人的歌舞,但他老人家也不会在露台上待太久——我姑爹深信君子不立危墙,那露台下无支持,悬空而立,对一般人来说是如同仙境,对他来说则只可远观。

所以就算有人动了手脚,恐怕倒霉的人,也还是会在露台上跳舞给我公公欣赏的美人选侍了。

可这些选侍,往小了说,不过是伺候我公公的玩物,没有谁会认真把她们当回事:连王琅这个行六的儿子都二十多岁了,就算选侍们还有生育,也绝不可能对太子位发起多少冲击。顶多是添一个藩王,多一份支出而已。

又有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她们呢?

可那几根柱子虽然不是金丝楠木,但也是以坚固出名的铁力木,要说它自己会就这样支棱出去,那也是谁都不相信的事。

这几天仔细寻思,我就越来越明白王朗的意思了:这件事是往哪头说都可以,只看皇上他到底想怎么说了。是意外,不是也是,不是意外,是也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