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娇连感慨都感慨得小心翼翼,唯恐又触怒了那声音,让她幽怨呻吟起来,自己又要成日成夜不得安宁。

想来也的确是,从前她那样高傲,又根本不懂得刘彻的志向,说得难听一点,除了身体,除了出身,刘彻和她在一起,能得到什么快乐?体贴他得不到,柔顺他得不到,解语他得不到……他是天子,他有无数的女人可以选择,他的偶一回顾,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青眼。在陈娇这里得不到,他自然会去别处找,又何必委屈自己?肯首先在椒房殿寻找,都是看在从前的情面份上。

表兄妹从前的那点情分,到了这个时候,也就够勉强维持着皇后的尊荣了。

她只好避重就轻地答,“从前,他也不知道皇后的难处。”

声音嘿嘿冷笑,又有不忿,“是你非得要这样做皇后,才把皇后做得难了。昔年我当权的时候……”

她的声音又断在了半路上,陈娇只是笑,过了很久,才听到她幽然叹了一口气。

这口气,真叹得九曲十八弯。

“是啊,我从前做皇后的时候,颐指气使、任性妄为,其实根本做得并不够好……可在那几年,我毕竟要比现在的你,要更开心如意得多,要更畅快得多。”

可几年的畅快,是要用一生的孤寂来还的。

陈娇还是笑,她说,“楚服,倒一杯蜜浆来喝。”

那声音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,只好哼地一声,沉默了下来。

刘彻出场接得巧,楚服蜜浆才倒过来,他从净房走出,一边由黄门系纽绊,一边拿起杯子,一饮而尽。陈娇只好白他一眼,让楚服再倒一杯过来,自己捧在手心,一小口一小口地啜。

啜着啜着,刘彻的头就压到她头顶——这个人就是撒娇,都这样有天子气概,硬是要压人一头。

陈娇索性放下杯子,冲楚服挥了挥手。

楚服现在是越来越有眼色,不消一句话,已经领着宫人们,退得又快又安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