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他登基九五之后,少年天子看陈娇的眼神越来越沉,陈娇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的外祖母,或者是她的母亲,还是与她们陈家往来频密的窦氏,或者是天子背后的王氏,又或者是他的雄心勃勃……她觉得他的心一天比一天更远离,却不是漂向了别的女人,而是全神贯注,只在他的刘家天下,就是看自己,都看出了无限的玄机,感情反而退居二线。

这一声娇娇,倒是叫出了登基前两小无猜,刘彻撒娇放赖时的感觉。

陈娇到这时候才知道,其实对于当时的刘彻,她不是没有感情,没有留恋。当时满心只想着将来,想着敷衍,或许已经错过了刘彻最没有机心的那一段日子。

她不禁有微微感伤,片刻后又不得不振作精神,轻声道,“不说也好,免得我听了心烦。祖母让我给你传几句话——唉……”

刘彻这才知道,原来陈娇的眼泪其来有自,她到底还是受到了来自太皇太后,这个有实无名,帝国真正的女主人那强大的压力。

他刚刚兴起的那一份强烈的爱意、怜惜和无奈,似乎又悄悄地变了质,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,“是舅舅想当丞相的事儿吧?”

陈娇只好微微一笑,“天子神机妙算。”

笑中的苦涩,落到刘彻眼里,他想到陈娇的眼泪,心中一下又是一软,“这件事纯属误解,舅舅无功于国,来年卫绾告老之后,让他当个太尉也就罢了。丞相自然还是非窦婴莫属,祖母是白担心了。”

难得刘彻的态度这样明快,陈娇也就懒得戳破:无功于国,乍然得封太尉,难道田蚡就不怕坐不稳这个太尉的位置?叫出丞相这个高价,不过是为了和太皇太后讨价还价,之后退居太尉,老人家也就不好意思再行反对。

这手段她都看得出来,又怎么能瞒得过太皇太后。

两个人就说了一下午的私话,陈娇又陪着刘彻到长乐宫中,去给两宫长辈请了安,太皇太后不置可否,对孙儿的孝顺,只露了半个笑脸。陈娇在一边枯坐,一句话都不敢多说。

从长乐宫出来,刘彻又出宫去上林苑“巡狩”,陈娇和少府丞、桑弘羊一道,商议了一番掖庭改建的事,才歇下没有一会,楚服进了屋子。

“许了春陀一斤金子,才问出个所以然来。”小宫女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。“当晚天子不大高兴,喝了很多酒,您身上又不方便,就没有进椒房殿,在清凉殿里临幸了尹姬……”

这也没有什么,尹姬就是清凉殿里服侍的宫人。

楚服继续往下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