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 后在清宁宫里发病,知道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人,徐循正好在身前,局面立时被控制住了,算来算去,知道太后中风的不过数十人,知道太后中风之前去过干清宫的可 能还要再少点——太后去哪,又不会广而告之,也就是跟着出门的人知道罢了,而知道太后和皇帝在干清宫中有口角的,也就是那寥寥数名心腹,以及当时在场服侍 茶水的大宫女,总数都不会超过十人。要控制消息源,其实并不难,徐循问,“你和太后拌嘴时,身边伺候的都有谁?”

小皇帝先摇了摇头,又回忆了一番,方才勉强道,“娘进门时我在读书,本来也没多少人在旁……我也记不清了。”

徐循叹了口气——算了,反正今天干清宫当值的人也是有数的,顶多效法清宁宫罢了。

“总之,把这几十人押在宫里不许出去,对外便宣布太后忽然卒中……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。”徐循说,“没人知道前情的话,也就当正常的病情来办了。”

被她这一分说,栓儿的神色也放松了点,徐循凝视着他,又道,“不过,要把一件事当作没发生过,光靠关人、押人也是没有用的。你得真的把它忘掉,在你祖母跟前、你嫡母跟前……都忘记它,打从心底地忘记它。”

栓儿默然片刻,还有些不能接受,“话都说出去了……真的能和没说过一样吗?”

从他的神态来看,他并非纠结于‘已经放言要废太后,如何能食言’,不,栓儿还没有建立起一言九鼎的自觉,他更担心的还是造成了如今的伤害后,如何同太后相处,这一问,问得并不抗拒,反而蕴含了隐隐的希望。

“皇 帝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多了去了。”徐循告诉栓儿,“你不是想做个好皇帝吗,依我看,但凡是好皇帝,总都免不得食言毁诺,也总都免不得做一些不光彩的事……不 过,这却又不是让你从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,这里面的学问,你好好想想吧。——别怪先生们对你太严格,你要学的东西,本来也就还有很多。”

栓儿若有所思,他犹带稚气的小脸上,偶然流过一二思绪,看来倒和成年人一般深沉。

“那……刘先生的事……我说的那些话……”过了一会,他问,“也和此事一样,都不曾发生过吗?”

“不然呢?”徐循似笑非笑。“从你议论外廷的那天开始,到今日,不是万事太平,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吗?”

栓儿唇边,也流露了一缕放松的笑意,他的眼神落向了地上,似是个无言的询问。

“王振就交给东厂吧。”徐循说,“不过一个内侍,生死又有谁会在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