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到柳知恩进来,众人也都知道肯定是有事,自然就把徐循给惊动了,她掀了掀眼皮,略有几分诧异地望了柳知恩一眼。

“出什么事儿了?”

声音虽微弱,但神智却还很清晰。

柳知恩很复杂地望了徐循一眼,便在她身边跪了下来。

“回禀娘娘……”他降低音量,几乎是扒在徐循耳边把整件事给说了一遍,才又稍稍后退了一点。“这种事,缓急间也是难说的……娘娘若有话要留下——”

他柳知恩就是有天大的本事,也改变不了皇帝下的决定,但徐循怎么说也是庄妃,又是孩子的妈,她要是不肯保小不保大,说那什么点,皇帝都没辙。柳知恩这话,就看徐循怎么理解了,徐循若是情愿,也可以留个遗言——很多时候,产妇根本就是死在产床上,连一句话都来不及撂下的——若是不情愿,那也有个运作的机会。

徐循却是愣愣的,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,过了一会儿,她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丝笑容。

柳知恩只是看了一眼,便忍不住扭过头去——这种笑容,实在是太、太……太……

“应该的。”庄妃娘娘的语气却是如此的斩钉截铁。“保小不保大,本就是分内事!我……我也没有什么话要留下的。活了就活了,要真是如此,那也就是我的命。”

她说得大义凛然,仿佛真的是心甘情愿,唯有唇边的一丝笑意,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。

柳知恩知道自己该走了,但就是迈不开这个脚步,他喉咙间就像是塞进了一大块浸过水的棉布,吞吞不进去,吐吐不出来,梗在当地好一会儿,才低声道,“那,奴婢告退了。娘娘请保重……”

“去吧。”徐循掀了掀眼皮,注视了他一会儿,也是欲言又止,她的从容仿佛短暂地出现了一丝裂缝,但在开口时,情绪却又是弥缝上了。“多得你一片忠心护主,若我没能下得这张床,小主子不消说,也要托付给你了。”

“奴婢自当肝脑涂地。”柳知恩给徐循重重磕了两个头,见有人端了药进来,便不敢再耽搁,而是退出了屋子,在廊角站着死死地瞪着窗棂上的影子出神。

徐娘娘从来都不是不吃药的性子,这会儿更不会逃避吃药了。柳知恩很快就看着她的影子仰头而尽,把一碗药吞入了喉咙里。然后,没有多久,屋子里就传出了一声接一声的痛哼。

刚进屋没有多久的太医,这回是很快又退出了屋子。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:刚才的那些烦躁和焦虑,不过是开场而已。如今这才是真正地开始,徐娘娘能否度过这一劫,却是谁也都不敢打上包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