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归庭回头一看,是符鸣:“原来这骡子是家茂的啊,我说怎么一直都没人来管。”

符鸣轻轻将他推开:“我来吧,你的手不方便。这么绑好就行了吗?”

“嗯,是的。”

符鸣迅速将骡子包扎好:“春生怎么样了?”

“还没有醒,摔到头了,不知道情况会怎样。”

符鸣回过头来看他:“会有什么情况发生?”

“最坏的是变傻了,或者什么都不记得了。不过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。对了,我们什么时候出发?”

符鸣望了一下四周:“今天一定得走,出了这片林子再说,这里这么多老灰的尸体,血腥味太重,极有可能招来财神们,得尽快离开才好。”他心想,以后再也不敢在林子里开亮了,本来想着可以避一下风,结果倒好,招来了那么多老灰。

到了半个上午,幺叔家的阿蛮真的能够勉强站起来了。那边姜叔家大栗的尸体也处理好了,皮被剥了下来,剩下的部分被一把火烧掉了,辛劳一辈子的牲口,主人们是不忍心吃它们的。老灰的尸体也不少,拣了皮毛没有损坏的剥了皮,也有人割了点肉下来,剩下的全都扔在原地了,随老灰来啃,或是财神来吃吧。按大家的想法,要将它们挫骨扬灰方能解心头之恨,但是现在人人都没那个精力。

符鸣让大家收拾东西,将帐房全都收起来装驮子,没用完的木柴也带上些。春生还没有醒,符鸣设法将他绑在四妞背上,驮着他一起带走。幺叔家的阿蛮和家茂家的母骡子都无法行走,只好扎了两副架子,让其他的骡马轮流拖着走。马队里的伤员很多,走得很慢,但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,无论如何,总算是离开了野狼坡这个充满了厄运的地方。所有的人情绪都十分低落,这一辈子,恐怕谁都不愿意回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夜。

太阳出来了,地面的积雪也渐渐化了,路面变得泥泞起来,唯一能够安慰的是,再也没有迷眼的沙尘。马队出了杉树林,进了一片两山相夹的草甸,风很大,从山口灌进来,再横扫这片草甸,将枯萎的牧草吹得东倒西歪。

马队十分安静,只有四妞脖子上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单调的响声,一声一声落在人心里,将气氛渲染得无比凄凉。石归庭走在符鸣身边,看着这支肃穆的马队,鼻子有点酸,他从来没有见过马队如此低落的样子。符鸣依然拄着石归庭给他的那条木棍,他说什么也不肯骑马,因为骡马也一样地辛苦,不能因为它们有四条腿,就将它们当畜生使唤。

石归庭有些心疼地看着符鸣拖着右腿,一瘸一拐地走着,有时候还去搀扶一下他,以跟上大家的脚步。符鸣的右臂挂在石归庭的脖子上,有些自嘲地说:“石大夫,你的左臂伤了,我的右腿伤了,你看我们现在这样,是不是正好可以配成一个完整的人?”

逗得石归庭呵呵笑。

符鸣突然放声唱起赶马调来,调子还有些小欢快。这是石归庭头一次听见符鸣唱歌,歌声浑厚嘹亮,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。马帮的兄弟们听见符鸣的歌声,都仿佛被敲醒了一般,是啊,是谁带走了他们的欢乐呢,那几头老灰吗?我们就这样被打倒了吗?这么轻易地被打倒了,那还是顶天立地的赶马汉吗?

劳成立刻接着符鸣的歌声唱了起来,他的歌声比符鸣的要更欢快一些,充满了谐趣,大家都被逗得笑出了声。那压在头顶的乌云仿佛消散了,剩下的是碧空万里的晴空。石归庭佩服地看了一眼符鸣,暗暗伸出大拇指,不愧是大锅头,这么快就振奋起来了。

其实说符鸣完全振奋起来也是不可能的,但是目前的情况,总不能自怨自艾一直低落下去。这么大一群人,虽然骡马受了伤,也有损失,但是并没有撼动马帮的根基,大家还有光明的前途呢,只要肯努力,很快便可以将损失弥补回来了。大家需要一个人带头的人,来摆脱头天晚上的阴影,所以他站出来了,谁叫他是大锅头呢。

这一天走得不远,只赶了四十里路,他们找到一处非常适合开亮的地方,天色不算太晚,但是大家都不再走了。因为昨晚的经历,大家再也不敢对开亮的地点有半点大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