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是被放干了血,徐平生也毫无感觉,只是觉得身上乏得很,眼皮更是重若千钧,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来者面容。

……然而他却莫名地感到了心安。

在卅四斩碎山石、径直破入洞中来时,那尊主已从一块潮湿山岩间立起身来,投映入洞的三两道月光,照出一张鸠形鹄面的苍白面容:“卅四,来得正好!你罔顾魔道血脉,叛道投敌,窝藏四门逆犯于且末山,谋夺魔道大业,如此罪行,世间岂能容你?!如此罪人,魔道中但凡是有丝毫血性之人,人人可得而诛之!”

“少给你脸上贴金了。”卅四一撇唇,冷笑道,“……你的血性就是偷偷绑走我道友,加以凌虐,等我送上门来?”

那尊主阴笑道:“大丈夫行事,何必拘泥小节?”

说罢,他响亮地击了几下掌,看似狭窄的暗洞竟无限向两侧延展开去,原本矗立在暗中的嶙峋石乳,竟化作了黑压压、活生生的、身着缁衣的魔道弟子!

卅四嚯了一声。

——这障目之法倒是做得不错,一时间连他都蒙蔽了去。

一双双阴冷的眼眸锁在了卅四脸上,若目力可化为利刃,卅四怕早已被千刀万剐、横尸当场了。

尊主亮过自己的底牌,咧开嘴阴冷一笑:“不知我这瓮中捉鳖之法,卅公子可满意?”

卅四却跟着他笑了。

“瓮中捉鳖,我喜欢这个词。”卅四活动了一圈颈项,原本贴于身侧、尚在滴血的剑锋被他横放于左肘内侧,肘部衣裳内合,将上面污血拭尽,擦出一道锃亮雪辉,“……说到底,不过是一百二十一只鳖,捉干净了就是。”

那所谓尊主呼吸猛地一滞:

卅四……怎知这洞中算上自己,一共一百二十一名魔道中人?

难道他早有察觉?

不,绝无可能!

尊主对自己的障目之术还是颇有自信的。

然而,若不是提前察觉,那便只有更为恐怖的答案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了:不过是粗粗一照面,卅四已通过众人气息,将洞中有几人尽数点清!

在这尊主惊疑不定间,被卅四袖子擦得净若无尘的剑锋沿他身侧落下,顺势一荡,荡出层层嗡鸣剑吟。

惟在此时,卅四眼中才露出了一点魔道中人特有的冷厉嗜杀的血色,然而那嘴角仍是上扬着的,视之倒更令人胆寒心惊:“……说笑了。你们算不上什么鳖,不过是劣质的试剑石罢了。”

在剑影血光、惨叫悲鸣间,徐平生的呼吸越发急促。

他对自己早已没了活气的血自然不感兴趣,可当新鲜的血气在他四周弥漫开来,一股灼烧的饥饿风暴似的席卷了他的肠胃,在忍耐不知多久后,本能驱使他从地上挣起,凭着一线感觉,朝最近的一具尸首扑去。

可还没等他碰到尸首被切开的咽喉,一双手便从后反剪了他的双臂:“……平生,徐平生!”

徐平生饿得难受,拼命挣动,然而由于失血过多,他那点顽抗宛如猫狗在主人身上蹭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