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元洲其人向来是有一点慈父之心的,哪怕眼前人并不需要,他也忍不住想唠叨两句:“殿内总比外面暖和。”

说着,他望了一眼殿内,讶然地发现殿内院外积雪都已清了,廊柱干净得如同水洗,就连廊下铜铃亦被擦得通透。

九枝灯把新烧滚的茶水斟入杯中:“此处不是我的殿宇,我打扫打扫也便罢了,没资格久呆。”

孙元洲知道自己是多管闲事了,低眉顺眼地从慈父退回下属之位:“是。”

“温雪尘呢?”

孙元洲也正是为此事来的:“宗中弟子们来报,在孟重光他们落栖的高塔方圆百里内都找遍了,也没能找到温雪尘的影踪。……只在塔中找到了他的轮椅。”

九枝灯捧着热气腾腾的粗瓷茶杯,眼睛显得越发大和湿润了:“……轮椅。”

“弟子们带回来了。就停在青竹殿外。”

九枝灯嗯了一声,出神道:“……究竟去哪里了呢。”

“您想要温雪尘为您做什么?”孙元洲试探着问,“属下或许可以代以效劳。”

话虽是这么说,孙元洲却颇有自知之明。

他修道资质一般,生平称得上优势的只有“识时务”和“善治理”,与温雪尘谋己算人的锦心绣肠相比,他值得称羡的只有一张善于安抚人心的嘴。

可是现如今事态急变,他单凭一张口,已压不住底下浮动的人心。

他只能等待着九枝灯的力挽狂澜。

“……你也可以。”九枝灯却只是斜了他一眼,道,“我只是缺一个陪我饮茶的人而已。”

孙元洲一怔,脸色隐隐有些不好了。

魔道分支极多,这些年来受九枝灯一双铁腕压制,倒也安分。

大家都怕九枝灯,既是畏他心狠手辣,更是惧他忘恩负义。

人心总是奇怪的。他不打四门,众人认定其心必异,蠢蠢欲动地想要推翻这个庸碌无为的青年;待他做了四门之主,众人更加议论纷纷,认定他生了一套冷心铁肺,连师门都敢屠戮,全然是一头狼崽子。

而他们自知九枝灯与魔道连恩情也无半分,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,彻底收了要杀掉这狼崽子的心。

然而,此番徐行之等人冲破蛮荒,消息一经传开,底下全乱了。